“……嘶!”
宋铭川疼得差点就喊出声,小狼崽牙口好,咬合力极强,咬的又是他小臂最嫩那块肉,骤然疼痛传来,宋铭川几乎下意识想把手甩出去,又当即意识到什么强行忍住,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椅子,没让自己叫出声。
——屋外有人伺候,倘若这些太监听到声音进门,那今日四殿下的流言必然又要添一笔“不敬师长”。
流言猛于虎。
绝不能让裴晏再担这个虚名……!
宋铭川拧着眉,能看到裴晏通红的眼眶和下死力气咬的动作,鲜血从裴晏的嘴边涌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调整着呼吸,强忍着牙齿深深没入肉中的疼痛,颤抖着缓缓地抬起手,最后还是轻轻落在裴晏肩膀上,安抚着这条还没被养熟的小狼。
裴晏发狠地咬着他,好像是要和什么较着劲,直到宋铭川怀疑自己这块肉要被裴晏硬生生撕下来时,裴晏松口了。
宋铭川低头一看,自己的小臂上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已经渗透出了血。
裴晏的眼圈红通通的,也不看他,掉头跑了
......还是松口了啊。
宋铭川叹口气。
若是裴晏真的下了狠劲,他这块肉一定会被咬下来或者鲜血淋漓,而不是现在这样冒出一圈血珠。
僵硬的小臂微微发着颤,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再往门外一看,裴晏的身影已然不知所踪。
放任现在的裴晏出去,只怕会出事。
他有点自嘲:小狼崽牙口好得很,咬得一圈还挺均匀,他两辈子第一次被咬,还是被条小狼,这体验倒挺新鲜。
就这么苦中作乐一会,宋铭川感觉自己勉强匀出一口气缓过劲,起码冷汗止住了,撑着站起来想去找裴晏,突然临水轩的院门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几名发福的太监挤挤挨挨地进了院门,扯着尖细的嗓子。
“这位可是宋铭川,宋大人?”
这几位太监来势汹汹,各个衣束齐整,外面伺候的福来这些小太监已经全部低着头成了鹌鹑,可见来者非一般人。
宋铭川心口一跳,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他无暇顾及别的,迅速拉下袖口整好衣冠挡住齿痕,出门恭敬行礼,“正是在下,几位公公有何指教?”
为首的太监扯出个阴柔的笑容,“奴才汪仁,陛下有口谕宣您,宋大人,先跟咱家走一趟吧。”
宋铭川眉头一皱。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被皇帝召见。
但这个时间点实在有些猝不及防,小裴晏已经跑远了,跟在他身边太监,各个都垂目拱手,眼神半点不分给他,显然是不打算说什么。
宋铭川也只能暂时把裴晏的事情放在一边,跟着收敛神色,走过四方阁、坤宁宫……一路踏过高高门槛直到宫门,旁边的太监都退下了,只留下那个叫汪仁的大太监。
汪仁,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
这份得宠并没有因着后来裴晏上位就停止,这位太监在宫内腥风血雨裴晏弑父弑兄时都还保持着第一流的位置,服侍裴晏后更是替裴晏出了不少主意。
当然,这里指的是对宋铭川的主意。
汪仁惯会拿捏人心,又见过不少后宫秘事,不管是道具还是画着姿势的画本,都是这太监给找来的。
因此宋铭川见到他时完全没有对内侍的惊慌,反倒想到这太监扯着细细的嗓子对裴晏献宝似的拿出某种用具,然后翘着兰花指比划用法的模样。
宋铭川:……
当然,这也侧面说明了汪仁这人眼光毒辣,见风使舵极快,才能在暴君底下过得滋润。
这种人,你对他畏畏缩缩,他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宋铭川朝他微微点头,“汪公公,是这边进去么?”
见他态度自然,不卑不亢,汪仁细长的眼睛倒是多在他身上停了片刻,扯开个笑,“自然。”
他压低声音,提点一句,“诸位皇子同陛下都在,正提着六皇子功课呢。”
宋铭川恍然一拱手,“多谢公公提点。”
他知礼数,汪仁脸上笑意加深,示意他进去。
宋铭川垂头进入那金碧辉煌的大殿,猛然像回到过去他拍第一场戏,扮演一位臣子,进入皇宫给“皇帝”请安时。
他稳稳当当地跪下。
“臣宋铭川,拜见陛下,见过诸位皇子。”
裴帝很随意地摆摆手,让他起来。
裴帝本来没想到四皇子……或者说宋铭川这个小人物的。
距离他上次点宋铭川去当四皇子老师也有段时间了,但那只是他随口一说,也没太放在心上,今天也是在看六皇子功课。
六皇子才七岁,淘气得很,听到“老师”二字掉头就跑,什么书也不肯读,让柳贵妃动了好几次气,柳贵妃本就是裴帝最疼爱的贵妃,她不高兴,裴帝便连着给六皇子换了几个老师。
大皇子和三皇子自然是赶来凑热闹添油加醋的。
要知道,柳贵妃盛宠,裴帝又多年不立太子,是不是打着立六皇子的心思,若六皇子被裴帝看中点成太子,他们地位何在?
大皇子和三皇子明里暗里挤兑六皇子,柳贵妃听着差点掰断指甲,也当即就想到了四皇子。
要知道,四皇子才是那个大字不识垫底的。
她聪明,知道直接提起四皇子会让裴帝不快,于是遮遮掩掩提起宋铭川。
裴帝一想,自己好像是有个丢在角落里的儿子,还给人点了老师,稍微起了点兴趣,不过他也不耐烦看到长得像异族的儿子,索性就叫了宋铭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