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叶接天连海阔,泛花浮梦却无涯。世上谁能知我意,九万里却不能回。”俯仰天地,嗟叹一人,剑池之畔,无涯之梦,楚千画独自一人临风而立,一身衣袂飘飘乘风若举,“未知桃花三月为谁饮泪含悲彻骨纷飞,却道而今谁笑谁痴谁知我为何举杯泪已成灰。”
挥袖把酒,难说心情,欲诉衷肠,举目无人,一剑百千愁,化作冰泪流,俯仰九万里,谁能知我意,“青史无名楚无衣,葬花剑神慕容折花,榣山乐神太子长琴,摩诘画神谢辞卿,还有……还有将吾残命自黄泉救回的三千姊妹荒魂。
有谁能告诉吾,吾此后究竟该何去何从?‘天地剑境’吾已会得,而今又已得到这一本《沧海剑谱》,吾却不知吾到底是该庆幸欢喜,还是该无奈自嘲?吾何德何能承此天地厚爱眷顾垂怜,但吾当真能够担得起撑起这天地万里风云的千钧重担吗?”
“华胥后人也会如此忧郁踌躇意志消沉吗?诚然,姑娘一芥女儿之身,却要为武林,为天下付出一切,而且未来尚不知还有多少风雨艰辛,却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实现万家灯火天下太平,无论怎么看,无须讳言,这……的确很难。”
剑池主人闻人笑我悄然出现在楚千画身后,负手姿态仍是如池中莲影清绝卓世,“但吾辈使命,岂非正是为此而来。华胥宏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姑娘虽也曾怀抱此心,但却仍提出了自己的构想,‘天下仍燃,万家灯火。明灯千盏,万人一同。’
这岂非也可算是姑娘自己心中所期盼实现的一大宏愿,只是岁月消磨无数挫折失败让姑娘也不免心生犹疑,但姑娘所愿所行即为天地正道侠义宏图,即便是杀身成仁以身殉道又有何遗憾有何不可?”
“剑池主人所言极是,倒是楚某让先生见笑了。”楚千画笑道。
“楚某?哈哈,也是,闻者据闻昔有一神忧城主虽为女子亦无残疾,却选择乖戾世俗拄杖而行,你自称‘楚某’之举,与神忧城主倒也几乎如出一则,那闻者便期待楚姑娘有朝一日得偿所愿,一靖天下之难,一挽苍生之憾。终将天下仍燃,化作万家灯火。”
“承剑池主人之言,楚某必铭记在心。但此番楚某虽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而来到这雾黎魔界,但楚某却也正有一桩要事须在此了结,不知剑池主人可知道那雎鸠王花烬雪居处所在?昔时,楚某尚还沉睡于那忘川河畔彼岸花间之时,曾不慎遗落一件要紧之物,依楚某料想必是被那雎鸠王花烬雪趁我不注意之时偷藏了去。
过去,楚某一直未曾顾及此事,也难以寻得那厮踪迹。
现在,楚某既然都已经误打误撞阴差阳错来到这雾黎魔界,那自然必须将此物自那厮手中夺回,物归原主,方可甘休。”
“据闻者所知,那雎鸠王乃是雾黎魔界之主纳兰施鹬座下第一高手。倘若仅凭姑娘一人,以姑娘眼下实力伤势来看,恕闻者直言快语,那与前去送死几乎可以说没有差别。”
“那不知剑池主人觉得当下楚某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闻人笑我道:“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先前闻者所说‘天下归心,亡灵祭典。’之事?此祭典正是那雾黎魔界之主纳兰施鹬所图谋。但即便是闻者也并不清楚,其中究竟藏有何种玄机与奥秘,但必然不会是什么仁慈正义之举。
闻者希望你能代替闻者阻止祭典举行,而这也是闻者之所以如此重视姑娘的原因。或许,姑娘会问为何闻者自己不亲自出面阻止,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便是阻止祭典并非闻者之天命,而只能由姑娘你亲自出手阻止,才能够彻底粉碎雾黎魔界之主纳兰施鹬的邪恶图谋。”
“纳兰施鹬,纳兰失意,难道说那通天诗魔便正是如今的雾黎魔界之主?”楚千画道。
“这闻者倒并不是很清楚,但闻者以为这种可能未必没有。”闻人笑我,
“那么,如果真是如此,这位雾黎魔界之主纳兰施鹬与亡灵诗苑之间的关系渊源也是颇为深厚啊!而且,其名号既为‘通天诗魔’,谅必其能为根基必也极不简单。楚某若真要阻止这祭典,只怕也是难如登天极不可能,而剑池主人你说阻止祭典是楚某天命,却又不知是从何说起,敢问楚某天命何来?”
“天地血脉,始祖后裔。‘华胥’二字,便是天命。这回答你觉得可还满意?这世间万物所有生灵所散离魂魄,非华胥后人不能使其降服其心,唯有你楚姑娘亲自出手,方有可能将那无数怨魂亡灵解救出来使其脱离苦海。
闻者出手,亦非不可为之,而是实有不忍而已。试想它们虽曾受野心之人操纵而为恶,却也并非出自它们之真心本意,又岂能无视它们一身冤枉而一概诛杀。
当然,倘若姑娘你确不愿意。
那么,闻者也只好不得已而为之,让这雾黎魔界所有的一切彻底消失毁灭,也算是留给它们与这片天地一份清净与安宁了。”
隐隐愠怒,拂袖而去,凄风瑟瑟,摇晃身影,“闻者言尽于此,是去是留,是找上雎鸠王了结私怨恩仇,还是耐心疗愈养精蓄锐阻止祭典,便请姑娘自己抉择好生思量吧。”
剑池主人闻人笑我离去之时,虽只是将袍袖随手一拂,却在那闻人剑池上掀起两道滔天巨澜排云而上,直将还有些稀里糊涂的楚千画看得满脸惊诧莫名。
“这剑池主人闻人先生好大的脾气嘞!楚某好像也还并没有说到底会做何决定呀。”
楚千画唉呀笑个不停,心中虽不免惶恐,却感觉这位剑池主人如此模样,不仅不会惹人讨厌,反而愈现可爱有趣,“这三分激将七分怒气倒是让楚某惨笑不得,这要是楚某选择错误,稍不小心真把这位奇人得罪惹恼了,莫不是也要将楚某扔进这池里喂鱼……喂花?”
“好害怕呀!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委屈楚某在此风花雪月乐不思蜀,再偷懒几天疗伤休养咯。”
语罢,楚千画突然向着池面挥手一招,将那些被剑池主人怒气扫落的莲花掬来一朵,在鼻翼下来回嗅了又嗅,而后又拿在手上打量欣赏起来,“哇,这味道,真香呀!果然带着人情味儿的花闻起来就是不同,特别是那种有求于人却又耻于开口,而只能对无辜花草发泄怒气,自恃孤傲却也不失可爱的人啊!”
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