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溪反问:“爱会因为一个人的高贵与否而产生差别吗?”
乞丐的爱就比国王的爱更卑贱吗?信徒对神明的爱会比母亲对孩子的爱更高贵吗?
“丽塔,即使追求你的人是神灵,你也有不爱他的权利。”
她怔住了,张唇,又闭上,眉毛困惑的蹙起,看见说出这些奇怪话的小姐露出了奇怪的笑。
“再说如果阿塔特亚真的爱希莉儿,为何他对希莉儿的痛苦视而不见呢?”
“与其说他爱的是希莉儿,倒不如说他爱的是空无的浪漫,希莉儿不过是他承载对浪漫幻想的工具,他爱的只有自己。”
舞台上的男主人公已经停止了歌唱,环境暗了下来,女主人公藏在暧昧色的灯光里,世界上她能接触到的所有生物都在劝她爱他。
小鸟说:“他的心地是这样的善良呀,希莉儿,你为何不爱他呢?”
湖鱼问:“他的瞳仁是这样的深邃呀,希莉儿,你为何不爱他呢?”
女主人公终于动摇了。
但她的动摇不是因为爱,而是世界无形的逼迫。
人们要她顺自己的意去爱他,观众要她替自己的心去怜他,而希莉儿自己的意愿却是最足轻重的一环。
丽塔忘记了伤心,怔怔的看着小姐。
小姐却只是对她笑,很漂亮的笑。
“别哭了,丽塔,擦擦眼泪,我们为希莉儿暂且的自由去笑一笑吧,好吗?”
……这些话,她还是没听懂,但却情不自禁觉得高兴,小姐笑得那么漂亮,丽塔呆了一会,自己也笑了。
“……嗯!”她忍不住傻乐起来:“我知道了,小姐!”
这一个傻乎乎的笑,让雾溪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总算停了,她是真怕人哭,珮蕾就喜欢哭,她受伤了珮蕾要哭,和她吵架了珮蕾也要哭,生气了她更要哭,什么都要哭,但雾溪就几乎没哭过,她也没看见哥哥哭过,所以她猜alpha都不会哭的,只有beta才会哭。
不得不说这小女仆和她猜的一样傻不拉几的,庄园里被安丽娜骂过的人那么多,大多都是假装伤心的的应两声就结束了,就这姑娘哭的跟天塌了似的。
现在看果然没猜错,果然是小傻子,这边伤心完被哄了几声,那边她就乐颠颠的继续看舞台剧了,雾溪好笑的摇摇头,感受到包厢另一边微微复杂的目光。
抬起头,和霍索恩对视上。
还在上学的时候,她曾听老师提过霍索恩家族,与兰德里柯相同,霍索恩家族也是只有领主才可以继承这个姓氏。但不同的是他们远比兰德里柯注重血缘关系,年轻一代几乎都住在一块。
当然,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新任领主是什么脾气她就不清楚了。
雾溪歪了歪头,奇怪的问:“怎么了?”
“……只是发现,”霍索恩微妙的转换了一下自己的用语:“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天真这个词去除掉。
“我们才说过几句话呢,”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为何这样喜欢凭空想象别人?”
“看来你的傲慢不亚于自以为是的阿塔特亚,霍索恩先生。”
包厢内很昏暗,只有舞台上的光能稍稍打进来,映亮几个人的脸,叫做丽塔的女仆正专心的趴在窗口上看舞台上的演出,坐在一旁的小殿下双腿交叠,很放松的姿势撑着下巴,明亮的蓝色瞳仁含着揶揄和微微的嘲弄盯过来。
“……”
他张了张唇,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小殿下穿着漂亮的裙子,姿势却不文雅,裙摆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堆叠在红色丝绒的椅面上,露出那双纤细而修长的小腿,半长的白袜勒着圈细肉,在小腿内侧陷下漂亮的弧度,霍索恩的目光近乎失礼的在她的身上穿梭,却发现自己从她身上找不到一点和家里成员相似的地方,她们分明同样穿着臃肿华丽的衣裳,但灵魂又是这样不相同。
然而,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只有去了解一个人才有资格说些什么对吗?姊妹的灵魂和雾溪的灵魂又果真不同吗?她们更卑劣?或许吧,但真就没有优点?绝无可能,只是他向来无意于此,对于长期生活在争斗和算计中的人来说,他们总是更习惯的找到目标性格的薄弱处,然后给出致命一击,至于对手在想些什么,那重要吗?
霍索恩根本不在乎。
“抱歉……”他顿了一顿,才慢慢的说:“是我的话太失礼了。”
但雾溪猜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失礼。
只是聊过几句话,见过两次面,给对方粗暴的下定义也没什么,难道还指望两个都目的不纯的人心怀真诚去了解对方吗?
她似笑非笑的瞥了对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把目光重新移到了舞台上。
霍索恩没把她当成一个平等的对象。
以上对下,狩猎者和猎物,对于弱小者冰冷的审视……
这位领主大人犯了致命的错误。
他不该傲慢的以为只有自己是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