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不过是梁昱一句随口之言,郑月蛮也没真放在心上。
没想到,梁昱说要教她骑马,竟是真的要教她。
两日后的晚上,雨停风歇,明月高坠,照的夜幕亮如白昼。
晚膳的时候,梁昱遣了人回府,说是今儿个天气好,叫郑月蛮换上轻便的衣裳晚膳后去京西的林子里等他。
郑月蛮骤然听见习来人的传话,还有些微微的诧异。
反正都是要学的,沈长琴恐怕是仍对她有所愧疚,那日后郑月蛮也没找他再学骑马,现下她正愁马球会该怎么办呢,没想到梁昱真的要教她,她也就欣然前往。
初见时,郑月蛮见过他在马上的英姿,从前听过诸多他的事迹,想来他的马术也不会在沈长琴之下。
喜珠和花信两人伺候郑月蛮喝了药,又怕她无聊给她袖子里塞了一整包的腌渍梅子,最后把她送到京西就双双离去了。
美其名曰,要给梁昱和她独处的时间。
郑月蛮心里觉得好笑,但也没管着她们,毕竟因为自己这副身子,她们跟在身边的时候就总是谨慎小心的,一刻也不得闲。
前两日的雨下过后,天气渐渐回暖了起来,林子边的芍药开的正密,一簇一簇的,像是团起来的艳色锦缎。
考虑到梁昱平常公务非常繁忙,听冯妈妈说,梁昱若是忙过头了,连续几日歇在北镇抚司不回指挥使府也是常有的。
现在他竟然还能抽出时间亲自教郑月蛮骑马,大抵是时间也不闲余的多。
为此,郑月蛮吃了晚膳没敢耽搁,早早就到了林子里等。
彼时梁昱还未过来,郑月蛮百无聊奈的蹲在边上一边欣赏着面前的芍药,一边从袖子里摸出腌渍梅子往嘴巴里塞。
吃的急了,她还会被呛的咳嗽几声。
没过一会儿,身后有缓步走进的马蹄声响起,郑月蛮眼睛一亮起身回头。
“你来啦!”
纤细的嗓音藏着显而易见的喜悦,像是久等的妻子终于等到了迟来的丈夫。
梁昱牵着马的手一紧,眉眼处忍不住的一挑。
“等无聊了吗?”
郑月蛮摇摇头,一脸献宝似的的将手中包着腌渍梅子的布兜捧起来。
她眨了眨眼道:“才不无聊呢,你瞧,这是喜珠做的腌渍梅子,外面都买不着!”
梁昱看着面前的姑娘,水嫩的面庞嵌着纯真的笑意,一身珊瑚蓝的骑装将她纤细的身材称的更加瘦弱,明明该是让人心疼的样子,可偏偏那双小鹿似的浅色瞳仁里满是不安分的狡黠。
艳色的芍药缀在她的身后,如水的霜华落进她的眼里,将这份将晚的春意都染上了生气。
梁昱真的不明白,明明她就站在他眼前,可也只有有时候,他觉得她活的鲜活。
更有时候,他看着这姑娘像是已经死去般了无生气。
思绪回笼,梁昱从她身上移开视线,不动声色。
他问:“不是要学骑马?”
郑月蛮这才看见,梁昱牵着两匹马,不过与先前在霍家马场的那些神态各异的马不同。
梁昱牵着的两匹马,体型健壮,个头也高出不少,他们眼神放光,马腿上能看出昔年的旧痕,一看就是身经百战。
“这是……战马?”
梁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这是北镇抚司的马,经年的驯化叫它们不比战场上的战马差。”
郑月蛮反倒是有些胆怯了。
她努努嘴:“可我连小马崽都还骑不好。”
月色暧昧,风过林梢,树叶被刮出婆娑声响,偶尔有一两只飞鸟振翅,从密林中穿过。
梁昱似乎轻笑了一声,扬眉:“怎么?怕了?”
郑月蛮最是激不得,她表情坚决的仰头看向那两匹个头高出她不少的马。
“谁说的?我才不怕!”
梁昱嗤笑一声,没说话,眼神示意她上马。
郑月蛮一副挺身就义的模样,她围着骏马绕了一圈然后在梁昱身边停下。
梁昱侧目看着马:“怎么?”
郑月蛮有些为难的盯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明显的寻求帮助。
梁昱听见她说。
“太高了,我上不去,你抱我。”
梁昱下意识的“嘶”了一声,忍不住低头回看她。
她不说话,就盯着他看,他也不说话,漆黑的眸俯视她。
四目相交,晚风温柔,像是突然开始了一场毫无防备又极其无聊的斗争。
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良久,梁昱似是认输一般,轻声叹了口气。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