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黑狗为了不和花狸子打个照面,特地错开回来的时间。
把老式摩托放在地库里熄了火。神经紧绷地趴了一整个下午,黑狗疲惫不堪,只想回去睡觉。刚把头盔摘下来,朦朦胧胧间,就突然被人凶狠地推到墙上。
花狸子的枪直抵住黑狗的心口。枪上了膛,弹夹也是满的。把这个废物东西打成筛子,大不了自己跟着陪葬。
今天可没能按周大夫的方子吃药。
灯光昏暗,黑狗那双半睡不醒的眼睛忽然睁大了,看着自己,带着迷茫和错愕。
本来想发火的,一下子就萎了。
“盲点的沙发搁这您尊贵的屁股了?整日价跟在老子钩子后头踩盘子,闲账倒是算的利索!点不到红的黄的货叼着老子尾巴作妖!老子今天把你当做祭天的活牲,大家眼不见的干净……”不骂憋得慌,花狸子恶狠狠地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黑狗怔了一下,紧接着微微皱眉:“又发什么疯?”
不加掩饰的嫌弃和冷到冰点的温柔。
“啪”。
花狸子挥手就是一巴掌。力道之大,黑狗半边脸瞬间红了。
再次回过头看向她时,黑狗的目光中已经带了厌恶。
和撕破脸那天一样。花狸子失控得发疯,一双猫眼瞪得很圆,眼尾暴躁地泛红,握枪的手抖个不停。
黑狗并不害怕她手中的枪走火。她也没想过花狸子如果失手杀了人,会不会在心中感到愧疚。她根本不在乎。
“枪开不开?不开就滚。老子要休息去了。”黑狗不耐烦地把手抱在胸前。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都快把她杀了……”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花狸子的愤怒也随之凝结成歇斯底里的绝望。
“你杀就是了。一枪子儿,她离你这么近,逃不掉。”黑狗的语气缓和下来,她不明白,“你自己舍不得,倒怪上我来了。我可没心情做你的出气筒。”
“她要杀你。”花狸子嗓子发干,“我要是给她崩了,你也完蛋了。”
“哦,所以呢?”
黑狗低头看了看抵在胸膛、不断颤抖的枪管,动作利落地把花狸子推开了。
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末了还不忘丢下一句:“李渊和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要干她,必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活计。她肯跟你见面,后头一定留了足数的退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这个道理你不懂?”
花狸子愣在了原地,被黑狗的话噎得眼泪噼里啪啦直往下掉。分明是黑狗自作多情多管闲事,坏了自己的好机会,现在反倒像是花狸子优柔寡断痛失良机一样。
李渊和轻描淡写的施压几乎把花狸子拖垮了。
吧台的小桌灯昏暗地亮着,四下无人,乌龙茶趴在脚边睡觉。空瓶滚落在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花狸子边想边喝,边喝边吐,边吐边喝。胃和心脏绞在一起一般剧痛无比,唇边的酒渍带着氤氲的血腥气。
打不过就翻人户口本。玩不起。
“这局游戏里可没有‘何千’。”
……何千……
地产大亨钱某有一套八百平的私人别墅,他为人多疑,巡逻卫兵昼夜不断,并且每天挑不同的卧室就寝,以防仇杀。而腊月飞雪的一个清晨,他的尸体被发现在了反锁的卧室。
政要韦某某平生小心谨慎,在宴席上几乎不饮酒,也不吃一口多余的食物。饭前有就职的厨师为她试毒,食材都是专供。然而在众目睽睽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她突然中毒吐血身亡,在一旁随时待命的应急医疗团队,也无计可施。
黑市武器商乔某是退役的高级将领,人前好似威风凛凛的楷模,却靠着走私武器赚得盆满钵满。他身强力壮,酒后单杀了三个前来执行谋杀任务的杀手。却在深夜的旅店客房被消音枪和女陪客取了性命。
……
李渊和把花狸子过往的杰作复盘了很多很多遍,她明白,花狸子能抓住“何千”这个致命弱点,绝非偶然。
了无败绩的赏金猎人,一动手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花狸子心里也清楚,摊上这事完完全全是自己的问题,并不怪黑狗。人是自己的前女友,500w是自己接的赏金,又是自己一念之差,放了那只老狐狸一条生路。
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李渊和是宁愿把自己的情报库带进棺材,捂死了也不想给外人透露一分一毫。
更别说孤女院事件了。腐坏肮脏,避犹不及。她牵扯其中,必定有极为深重的把柄,怎可能轻易示人。
花狸子越想越不对劲。
何千已经是个手眼通天的主了,论情报攻防,白婳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李渊和到底还有哪些牌,把盲点的底裤扒得干干净净,让花狸子在她眼前好似裸奔。
现役拿着赏的杀手头子也就罢了。从孤女院逃出来的许多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把过去肮脏的恩怨全都砍断了。李渊和怎么连……
她必须死。
花狸子扒着桌沿吐酒。酒已经吐不出来了,一口一口鲜血从痉挛的食道涌出。周晓芙知道她这老毛病,明确讲过,要是花狸子再不顾死活地喝下去,就算她是铁打的也遭不住。
可这三更半夜的,没人管她。
花狸子混乱的大脑拟定了一千篇终结李渊和的方案,尽皆被否决。
“滚去睡觉。”黑狗的声音冷冷地在身后响起,乌龙茶抬起睡眼惺忪的大脑袋,呜了一声。她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不然明天给你钉棺材。”
黑狗觉得花狸子状态不对,等了好久没见她回屋,索性折回客厅来看看。
花狸子趴在桌上,边哭边打颤。也说不上有多难过,就是莫名的想哭。
黑狗见她没反应,两步走上前,把横亘在当中的乌龙茶轻轻踹开,打横抱起花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