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人简单答道:“鄙人单字郁,无名小卒罢了,比不上崔学士半分。”
“哎,两位皆是我的座上宾,贵客贵客!来尝尝我西夜自产的美酒!”西夜国王大手一挥,侍从端上来精美的酒食。
推杯换盏间,崔怀慈也终于懂了对方意思。简言之,铁锅捅出来这个篓子,西夜国王并不知情,但他不想因此与大启断交,是以决定放弃铁锅。
“不瞒郁先生,铁洛过耳虽是我正妻所生,却并不像我。本想让他做个平凡王侯,此子却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来,我也很是为难。”
“不过,”西夜国王突然转了语调:“他也已经长大了,是时候为自己的国家做出一些贡献了。”
虎毒不食子,一国之主却肯将自己的子嗣为人鱼肉,转头跟刽子手称兄道弟。
崔怀慈端起杯子,感受葡萄酒滑过喉间的黏腻。突然觉得,那粗旷的烧刀子还是挺好的。
戴面具的男人轻笑:“国王大可放心。”
西夜国王又看崔怀慈:“还望崔学士能替我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他再一挥手,身后的人抬着两口大箱子出来,他领着两人走进一看,原来里头装满了金子。
阿芙蓉虽害人不浅,但铁锅已经伏法,若是西夜国主动配合,断交的可能性并不大。
真正耐人寻味的是,铁锅本人如何被人牵线搭桥,光明正大地在毫州皇城做阿芙蓉买卖这件事。
朝中有人帮助铁锅贩卖阿芙蓉并从中牟取暴利,东窗事发之后,仍旧隐身,却让西夜国国王拉自己上这条“贼船”。
崔怀慈看向戴面具的郁先生,点点头,笑道:“自然。”
*
七日后,亳州皇城,将军府。
自窦衎他们从郊外破庙回来已有七日,铁锅等人被刑部暂时关押,阿芙蓉在亳州的所有存货地点也被一网打尽。
因为阿芙蓉危害极大,此事又涉及到邻国王子,皇帝楚岚也是格外重视。不但在早朝时大发雷霆,还批文让刑部严格调查,甚至亲自带了御医来给倪初久诊治。
窦衎收到消息的时候原本在院子里练箭,听到皇帝来了立刻赶往前厅。
就见府门口一排车装满了人参鹿茸等补药,进门的院子里乌压压静候了一片人,大堂里主座坐着一年轻男子,面如冠玉,表情严肃,身子微微朝右边倾斜,正凑近了在听身旁的倪初久说话。
窦衎走上前,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不知他们聊了什么,就见那男人拍了拍倪初久的手:“听我的,你可别跟我犟。”
“皇上万福金安,臣来迟,特来请罪!”窦衎干脆利落行礼。
“不碍事。”楚岚摆摆手:“你我私底下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我这次来主要来看看初久和你的身子。御医呢?商量出结果了吗?”
后方屏风后走出几位老者,拿着写好的方子,窦衎眼睛一扫,好家伙,足足有十几页。
御医感叹幸而窦衎箭拔得快、止血也及时,那毒药还未淬入倪初久血管筋脉,休息个两三月便无大碍。
倪初久微笑着谢过御医:“王伯,把药方收起来,明日再去捡药吧。”
谁知楚岚一摆手,打断道:“不必,朕刚好带了药材,现在去煎药吧,趁热喝上一副。”
倪初久笑容凝滞,但也没说什么。窦衎知道,倪初久最怕苦,平时吃药跟要了他命似的,能不吃就不吃。
更别说这次御医给开了这么多药,以倪初久的小心思肯定是让王伯先收起来,过上个十天半个月想起来了再说,反正绝对不会乖乖按医嘱服药。
谁知道楚岚像是早已猜到倪初久计划似的,打趣道:“我可知道你怕苦不会乖乖吃药。这次我会留一个御医日日督促你喝药,等到你病完全养好了才行。”
饶是窦衎知道楚岚跟成施一样,也算是倪初久的发小,但对他的敏感程度还是略有些惊讶。
可没等他想清楚,浩荡的皇威便波及到了他。
“窦衎你身体怎么样?御医快过来,给他把把脉,一并把药开了。”
“谢过皇上。我皮糙肉厚,已无大碍,这不我刚才还在练箭呢!我——”
可惜窦衎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御医们前后左右围了起来。
窦衎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身强体壮的武夫,却被几个年过半百的白胡子老头架空起来,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隐约间好似听到倪初久的轻笑声传来,又夹杂着楚岚喋喋不休的叮嘱。
窦衎只觉得自己好了大半的病似乎又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