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初久轻哼一声,满意地转回头去。窦衎盯着他的后脑勺,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所以那赌局,是我赢了?”窦衎道:“虽说是你及时抓住逃跑的铁锅,但是归根结底他还是我发现的。”
“嗯嗯。”倪初久困了,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
窦衎笑道:“那我算是走运了?”
“那可不。”
没有人觉得不对劲,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称呼在不知不觉间去掉了那些沉重的名头,只剩下最直接的呼唤。
不知又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窦衎抬头盯着那半轮明月,轻声问:“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箭?”
良久,久到窦衎以为倪初久已经睡着了,怀里才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
“本能吧。你知道的,我没法看着你受伤。”
篝火后半夜也熄灭了,两人头靠着头,也不知道谁先睡着。
*
天渐渐发亮的时候,庙外停了不少雀鸟嬉戏。
倪初久悠悠转醒,近在咫尺的是年轻人凌厉的侧脸。
昨日太累,一整晚他都恍恍惚惚。现下借着日光,将窦衎的狼狈模样看清楚。
他顶着一张大花脸,右侧鼻翼沾了灰,嘴唇脱水,头发比白饭的鸟窝还要凌乱。
不过即便如此狼狈,窦衎看起来仍旧是个美男胚子。
这么想着,倪初久伸手轻轻擦去他鼻尖的灰尘,又撩起垂在眼尾的几根头发别在耳后。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干完了这一切。就见窦衎眼皮子颤了颤,像是要醒来。
倪初久飞快收回手,假装在伸懒腰。
“睡美男”窦衎迷迷糊糊睁眼:“嗯......外面什么声音?”
像是草原上的雄鹰在鸣叫,悠远又尖锐。
倪初久惊喜:“是白饭!”
窦衎腾得一下爬起来,顾不上发麻的手脚,赶紧搀扶着倪初久出去。
就见一只雪鸮在他们头顶盘旋,远处一只通体火红、四蹄雪白的马领头狂奔,后面跟着一群骑兵。
*
亳州皇城一座大宅里,礼部侍郎师锶川正在自家小院儿乘凉。
凉亭里的烟炉冒着袅袅白烟,院子里种满了各种颜色的芙蓉花。一个少年被丫鬟簇拥着,拿着一把纯银的剪子正摘花。
他身着一件敞开的青绿色锦袍,里头单单穿了一层里衣,露出的锁骨纤细而粉红。
师锶川就盯着那窝锁骨下酒,琢磨着今晚得留点儿花纹在上头才好看。身旁的管家端来几叠下酒菜,走的时候不忘使劲儿拍马屁。
“老爷好福气抱得美人归,这‘人比花娇’说得就是浮公子吧!”
师锶川闻言轻笑,目光仍旧盯着少年,眼神却是冷了些:“浮楼美是美,可还是少了些许风骨。大启境内若论美人,却还是得数那镇国将军倪初久。”
管家自知失言,默默退下。
师锶川声音不小,院中那摘花采露的少年自然也听到了。转身,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却是十足的异域风情。
他将剪子递给丫鬟,从篮子里选了只娇艳欲滴的白芙蓉,转身朝小塌走来。
“官人说得对,可是浮楼心眼儿小。那镇国将军坐拥千军万马,可浮楼就只有官人你了。”
少年软弱无骨,轻轻倒在男人怀里,仿若一片飘零花瓣。师锶川掐住少年尖尖的下巴,大拇指按过他涂了口脂的唇。
“你看,还吃上醋了。那倪初久就如天边满月,我一生估计也只能仰望,你又何必介怀。说吧,如何才能让你这个小哭包开心点儿?”
少年将手里的芙蓉塞到男人手里,师锶川从善如流地给他戴上。
“上次拜托官人找的医馆...... ”
“那几间铺头?我不都还是听你的,早就安排妥当,这会儿开业了得有小半个月了吧。”
西域来的美人少年破涕为笑,睫毛上还挂着几粒晶莹剔透的泪珠子。看得师锶川口干舌燥,恨不得立马伸舌头给他舔了去。
刚微微倾身,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老爷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