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庞昊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书院——
“卧槽你奶奶的,他娘的有鸟拉屎在爷爷我头上!”
他这话把一家子的长辈问候了个遍,一下子引笑了众人。夫子却被他粗鄙的用词触犯,皱眉怒斥。
“区区小雀,何足大惊小怪!”
窦衎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顿时感觉昨夜的疲惫和方才的焦躁一扫而空。
庞昊转过头来,眼神阴翳。窦衎挑了挑眉,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两人眼神拉锯之间,一个清亮的嗓音插进来。
巫泊指了指庞昊头上半挂的排泄物,小心翼翼道:“那个,要滴下来了。”
众人:“噗哈哈哈哈哈哈!”
*
棋试之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窦衎对世家子弟间的虚伪寒暄没有兴趣,于是寻了个借口逃出院子,闲逛起书院来。
上辈子在江南读书时,书院靠山。若是晴天,他便会翘了课去山上打野兔。东林书院虽不依山林,但临水。窦衎今早路过藏书楼的时候,无意间瞥到楼后的竹林里隐着一石桥,隐约连着一水榭。
见他留意,领路的监院提醒道:“书院虽公用,但仍有私人领域。请诸位学子留意,除了日常上课的学堂的院子,其他地方切不可随意出入。”
众学生点头。
这般禁.忌.却使窦衎来了兴致。不知道那地方是否有鱼?窦衎想起前些天将军府里的鲫鱼汤,钓鱼回去炖了也挺不错的,虽然能不能钓到还是另一回事。
因为他的钓功着实了得——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
窦衎记路了得,很容易找到了藏书阁。这时候没什么人,他穿过竹林,入目便是一潭碧水,碧水上结了薄薄一层冰,阳光照耀下也是波光粼粼的,扑面而来的平静和悠然。
窦衎舒心,深吸一口,慢悠悠往湖边踱步。他刚踏上水榭,就听有声响从藏书阁传来,由远及近。
窦衎若是继续留在这儿,势必会被来人撞见。他倒不担心夫子会罚他,只是或许会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比起被抓,还不如他直接出去先发制人说自己迷路了。
想通后,窦衎抬脚便往回走,却听一声轻呵,一男子的愠怒的声音响起。
“这么说北沙一战,果真有蹊跷!”
窦衎脚步顿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还想听几句,可那人似乎气急了,没再说话。
如此出去便没得再听,窦衎选择藏起来。他环顾四周,未见任何能挡身的地方,可来人已然踏上石桥,窦衎灵机一动,纵身便往湖里跳去。
下一刻,进来两人,一人坐轮椅,一人在后头推。
推轮椅的男子着黑衣,精瘦高大,垂手恭立问道:“公子请息怒,属下已经吩咐人手继续追查。只是时日太久,这事又牵连甚广,怕是要一段日子。”
轮椅上的人一身桃红锦袍狐裘,如春日枝上桃花灼灼,不显女气,倒是少见的风雅。可他说出的话却如冰霜,让人寒意顿生:“呵!你觉得我的腿还能等多少日子?你可以试试是你们追查更快,还是被砍.头更快。”
“属下明白,定当全力以赴!”
桃红锦袍男人没再出声,他盯着水面,突然疑惑问道:“这倒影怎么是青白色的?”
他摇动轮子就想凑前去看,水榭后头却突兀飞出一只雀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黑衣男子答道:“许是最近养的白凤冠 。天气冷,那玩意儿喜欢往水榭下的梁柱里钻。”[1]
两人没待多久便走了。过了一会儿,那青白色的倒影突然动起来。就见水榭的鹅颈靠椅上突然多了一只大手,接着水榭跨水部分的底梁下翻上来一人。
窦衎深色晦暗,心绪不宁。
北沙一战明明还没发生,这人说的北沙一战到底指什么?难道此前北疆还有什么重要战役吗?
思考半晌仍没有头绪,窦衎整理了下衣服,便匆匆往后院赶回。
*
窦衎回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午膳,巫泊端了满满两碟子的吃食,还好心帮他占了个位置。下午还有几个时辰的考试,两人用完饭便随意找了棵大树乘凉。
娃娃脸的巫泊靠坐在树下,嘴里叼着根树叶,忧心提醒:“庞昊不会善罢甘休的。”
窦衎仰躺在树枝上假寐,闻言轻笑:“怕什么,他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巫泊一语成戳,下午散学后,他俩果真被庞昊的书童和其他几个巴结他的人围堵在书院的茅厕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窦衎双臂抱胸,幽幽讽刺道:“真巧,你们组队来撒尿啊!诶,晴空万里的庞世子怎么打起了伞?”
庞昊提着个笼子,躲在书童撑开的伞下,闻言心有余悸地抬头,生怕又飞出来一只随地大小解的鸟。
见窦衎明知故问,他破口大骂:“窦云霁,你也就嘴上功夫能耐,等会儿有的是苦头让你吃!”
区区一个血统不正的野狼崽,竟然让他这个庞家单传的嫡长子在入学第一天就丢光了脸,简直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