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指尖继续移动:“她呀——这个胖叔叔想把女儿嫁给城南那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她不想去见嘛,就找人上门闹事。起了冲突,就顾不上见面了呀!”
童声清脆,却道真言。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嚯,老牛吃嫩草。这姑娘可惜了。”
“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这是年纪的问题吗!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怎么能全然罔顾孩子意愿!”
“不是,我们是不是漏了重点,店主真的卖假酒啊!”
“假一赔十,我就说他应该赔十坛子。”
……
窦衎见事情水落石出,又给了孩子一锭银子。等他跑到没影,这才转头朝两人摊了摊手:“童言无忌,两位可别计较!”
仿佛方才拆台的不是他。
胖店主人精,哪里听不出言外之意:这世子明显是警告两人不准去找孩子报复,只能自认倒霉。
“你的家事我不便插手,只是这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了。”窦衎叹了口气,为难道:“这样吧,官府那边我来处理,你满意否?”
胖店主卖假酒之事已经败露,女儿的婚约也一并黄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好悻悻然回答:“世子哪里话,这点小事麻烦您了。”
谁知窦衎大手一挥,笑逐颜开,连语气都轻快了起来:“好说好说,那下次我来赊酒,烦请掌柜多多通融!”
胖店主语噎,只觉心头拔凉。
今天先是被女儿背刺,接着又被窦衎摆了一道。可惜这窦世子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只好哑巴吃黄连,把苦咽下。
他叹气,正欲说道女儿几句解气,却见到让他可以直接倒地昏死的画面。
鹅黄百褶裙的妙龄少女垂眉含泪,楚楚可怜,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窦衎怀里缩。
窦衎:“你也想来点儿西瓜子?”
“今日初见幸得世子相救,小女无以为报,但求以身相许!”
“!”胖店主终于承受不住,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窦衎默不作声后退一步,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都知道他是“世子”了,还叫初见呢!
方才他亲眼见着这女子听到了马蹄声眼睛一亮,接着便故意往冲突中心跑去。亳州皇城“芳心暗许”他的人不在少数,这摆明了又是一个“碰瓷”的。
奇了,今日黄历上写着“宜碰瓷”吗?
窦衎不语,盯着她的眼睛笑着弯腰凑近。
那姑娘以为有戏,双颊浮起一层红晕,轻轻阖眸,期待着窦衎接下来的动作,直到耳边传来润湿的呼吸——磁性的低音响起,窦世子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你胭脂抹到门牙上了。
第二句:我颜狗,你长得还没男人好看。
那姑娘愣住,再睁眼时哪还有窦衎的身影!
周围的人捂嘴嗤笑,她羞愤难耐,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这不解风情的男人几句:你以为谁都跟倪初久一样好看么!居然拿她和男子作比,怕不是个兔儿爷吧!
远处一阵马蹄飞扬,身后的护卫终于赶上来,他们的马只是普通良驹,发起狠来跑也只能看到火烧云的马屁股。
眼见世子在一家酒肆前落脚,领头的刚准备减速停下。却见他突然上马,双腿一夹,又疾驰而去。
“世......”领头护卫默默擦了把汗,知道自己又追不上了。
此刻,茶楼里还在继续。
“却说这魔王世子也有个天敌。”说书先生捋捋胡子,木板一拍,霎时安静。
“便是他兄长,掌管铁骑营的倪小将军,倪初久!”
*
火烧云在倪府大门前的街口便乖乖停下来,由窦衎牵着缰绳慢行。身后跟着的护卫终于赶上,疲惫不堪,比跟将军行军还累!
窦衎整理了衣服,招来门口的管家,压低了声音问。
“将军回来了吗?”
老管家王鑫四十有六,自父辈起就在倪府做事,完全是看着倪初久长大的。前几年倪初久和倪国相闹矛盾准备搬出来的时候,王鑫主动跟倪国相请求跟着小公子出来,帮他打理家务事。
在他眼里,倪初久自己还是个孩子,啥都没弄明白呢。没过多久,竟又领回来另一个比他还小上四岁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性格一个比一个贪玩,没少让他操心。
一见窦衎这副样子,王鑫便知道他是又闯了祸,探口风呢!
“回世子,阿久在正厅喝茶,非得要等您回来一同吃晚饭。”
倪初久待王鑫如自己的亲叔,硬是不让对方尊称。说“阿久阿久”,喊着更亲切,长长久久的才好。
王鑫觉得不合规矩,一开始仍旧“世子世子”地喊他。
谁知倪初久竟摆架子来压他:“这不是国相府,我已自立门户,这里我才是规矩!”等王鑫再唤他世子时,倪初久干脆装作听不到了。
在这般小孩子赌气的行为下,王鑫也拿他没办法了。于是便一直喊“初久”,后来窦衎来了,这“世子”的称呼便给了他。
“多谢王伯!”
窦衎再一次确认自己身上没有草根和落叶,也未沾染酒气,这才放心大胆地走进院子。端足了世家公子温文尔雅的做派。
他远远瞧着大厅里坐着的俊美男人的侧颜,心里一热,说惯了的好听话脱口而出,和方才大街上碰瓷的魔王简直天壤之别。
“将军昨晚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