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心拜读各年级优秀作文的时候,温斯年注意到一个时常出现的名字。
钟毓。
高一年级的学生,入学时间才半年,但每次月考优秀作文都有她的文章,校刊上也有不少她的作品。议论文结构漂亮又逻辑缜密,引人深思,散文写得潇洒又灵气四溢,温斯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作文只能称之为应付,这样的文章才能叫表达。
真厉害。
他把钟毓那几篇文章反复读了许多遍,某次练习类似主题的作文时居然也有了流畅而一气呵成的感觉。
恩师啊。
温斯年在心里把这位高一的小学妹当做了自己的老师,偶然几次路过月考排名榜,也会留意下高一年级的成绩。
钟毓的总成绩在年级前几浮动,但语文单科总是第一名。
真厉害。
那时他已经拿到了数学竞赛的全国一等奖,也给A大递交了保送申请,只等通知去参加复试,保送基本上是铁板钉钉,在同学们还在苦战时,他静静享受着高中仅剩的时光。
有个周末,他到学校操场打球,刚巧数竞队陈老师有急事离开,让他帮自己看一节课。
温斯年随便找了个空位子坐,数竞队的学弟学妹们都在做题,他无聊地翻出A大往年的复试参考书来看,看到报考中文系的复试文章题目。
好难,要是小钟老师,应该也会游刃有余地写出来吧。
他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察觉隔壁座位的女生已经很久没动笔了。
这种情况不作他想,应该是不会写,偏偏老陈不在,又没办法问。
为数竞队成员解答问题也是他这老队长的职责,温斯年轻轻叩了叩桌子:“要我帮忙嘛?”
女生转头看见他,愣了一下,然后说:“可以吗?谢谢学长。”她的声音清脆,很好听。
他坐到女生旁边,拿起试卷,姓名一栏映入眼帘。
姓名:钟毓。
“这里所说的‘好点‘p点的定义……”他未完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从卷面上移到了对面女生的眉眼之间。
那双眼睛很漂亮,眼睛廓线很圆,但眼尾又纤长上挑,眼珠黑而水亮,睫毛长而浓密,像扇子一样。
那双明亮的眼睛十分专注地看着卷面上的题目,在他毫无征兆地停下后,转头望过来,却恰好与他对视,女生的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疑惑:“学长?”
“啊,不好意思。”温斯年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走神,话说了一半就硬生生断在那里,他又看回题目,却连自己刚才要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温斯年心生挫败。
“学长,我不知道这道题目该从哪个点切入,直线l和l0的界限要怎么设才能区分呢?”女生先开了口,声音清凌凌的。
“哦,好,”温斯年找回了思绪,认真讲道:“这两条直线都从属于同个集合,看上去似乎差别不大,但角度是唯一的——”他看到钟毓的眼睛亮了起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你试试设一个直线和坐标轴的夹角,然后用参数方程设直线来切入。”
“谢谢学长。”女生眼睛亮亮的,很郑重地接回了答题纸,立刻低头验算起来,温斯年坐在旁边看着她写字,字也漂亮,工整又飘逸。
女生起先写得飞快,然后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下了,温斯年以为她思绪又卡住了,看了一眼,那一步刚好是一步计算,很简单,不至于卡住。
那是怎么了?
没等温斯年想明白,钟毓转过头,微微抿着嘴,有点不好意思地跟他说:“学长,谢谢你了,我会了。”
会了就写呗……
温斯年跟钟毓对视了有十来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盯着她写她不好意思了,一阵后知后觉的尴尬涌上来,他赶紧站起身来:“好的,你继续写吧。”
钟毓于是继续低头演算。
温斯年坐到了讲台上,立刻有不少学生来问题目。困住钟毓的那道题目很难,每个人都是来问这道题,他讲了许多遍,但依然有人想不明白,还有人说着会了,结果提笔就落进出题人的陷阱。
温斯年分神望了一眼钟毓,她写得很专注。她会做了吗?做对了吗?
他不好意思再去问,于是想了一个办法。
“各位同学,今天的练习请交到讲台上,我一会送去给陈老师批改。”
他低头看着书,似乎事不关己,但当钟毓交了练习离开后,立刻抽出了她的试卷批改。
满分。
那道他只点拨了一个小点的难题,她做得很完美。
温斯年忍不住笑起来。
不愧是小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