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下乡回来二爷就想趁空叫大家伙儿吃顿便饭来着,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儿难得诸位肯赏脸,二爷寒暄两句开开场,黄汤下肚就轻飘飘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老张,我也敬你一个,还有老邹,咱们今晚不醉不归,说好了啊,不尽兴不许下桌。”
张师和邹叔连忙挨个儿回敬。
“老王头你这搞得,还站起来了,坐着喝就成,别站别站。”
“走一个走一个,肯定尽兴。”
酒桌上聊的无非就老几样,家常,婚姻与儿女,还有工作之类。
邹叔问:“小贺结婚了没,你今年多大了来着,好像二十八了对不?”
“还没,嗯是,今年二十八了。”
“该结了,到岁数了,对象呢,肯定有的。”
贺云西说:“目前没有。”
邹叔摇摇头:“那不能,你有本事,现在可是大老板,多半是你不想谈。”
张师插话:“可不,他妈成天操心这个,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身边有个伴。上回贺大姐还到处张罗给他相亲,人都找好了,他不去,急得贺大姐上火了都。”
“人生大事,做父母的哪有不着急的。我家运兰还不是,说不听,一提就跟我急眼,管不了。”
中途邹叔不忘敲打陈则,他也单身,至今没着落。
“阿则也是,该找就找一个,可别拖了,趁早成家,两个人安生过,总比一个人折腾舒坦。”
陈则左耳进右耳出,既不接话,也不反驳。
老一辈的观念根深蒂固,争辩没意义,类似的话自从大学毕业后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他习以为常,剥完螃蟹,再夹一块肉糕给江诗琪。
江诗琪不爱吃肉糕,太腻乎,转手夹江秀芬碗中。
肉糕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江秀芬只夹面前的绿叶菜,远一点都不动,孙女给啥她吃啥,一桌子菜软糊,啥都能吃。
“说起来,前些天刘三不还打听阿则吗,他家有个闺女今年二十六,比阿则小一岁,阿则,你认不认识刘三,就那个,经常找你师父下棋的秃头。”张师问,顺势牵桥搭线,“他闺女我见过两次,人还可以,长相普通,但是正经的本科大学生,今年考上街道办了,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接触看看?”
陈则明拒:“配不上,不见。”
“嗐,人又不嫌弃你,怕什么。”
“不是一回事。”
“刘三对你挺满意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直不考虑这个问题。”
任凭张师他们说干嘴皮子,陈则雷打不动,继续夹肉糕给江诗琪。
江诗琪扯他衣角,小声讲:“哥,我不吃肉糕,别夹了。”
陈则像是耳聋了,接连夹了两块。
江诗琪叹口气,只能又把肉糕给江秀芬,一口也吃不下。
谈及汽修厂,二爷估计脑子哪根弦抽筋,与贺云西聊一半,点到陈则,笑着对贺云西说:“以后要是有需要,可以找陈则给你办,你才回北河得适应一段时间,他哪样都沾点,好使,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找,千万别客气。”
贺云西看陈则一眼,没表态。
二爷拉着陈则一并再敬一杯,陈则温吞,淡淡的。
二爷在桌下踢他,对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再三暗示,可惜陈则废物,没眼力见,机遇摆跟前都不抓住。
饭后,留他们侃大山,陈则收碗进厨房洗,二爷干看着不好阻拦,恨不得赏他两嘴巴子,把他打醒。
江秀芬欲搭把手,陈则不让:“看着江诗琪,要不先带她回家。”
洗碗十几分钟,贺云西不多时跟进来,像是到后边透气,顺路洗把手。
这人捏着二爷送的中华,递一支到陈则面前。
陈则没要:“今天不抽。”
贺云西微眯眼,本来都要点火了,停住:“怎么?”
有小孩儿在,陈则不碰烟,抽完一身味。
收起烟,贺云西也不抽了,抄打火机放回裤兜。
“那算了。”
二爷家厨房是长条T字型,过道窄,俩高个面对面站显得挤,顶上的光线昏黄暗沉,不如外面明亮,似是随时会熄灭。
两人都不立马回去,打堆站。
半晌。
贺云西忽而伸手,触上陈则的颈侧,陈则下意识躲开,可被摁住,对方劲儿重,刚碰过水的指腹冰凉,半扼住他,又有些克制。
“反应别那么大。”
有限的距离迫使陈则抬头与他相对,不太习惯被这样强势掌握,可顾及外边的动静,陈则没动,放任了。
“有事?”
对方手上还沾着水,湿的,抚他脖子上磨了磨。
“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