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天不上学?”
江诗琪大言不惭:“要放暑假了,可以不上学了。”
陈则讲:“那就在家看书,别成天野惯了,净想着玩。”
江诗琪撇撇嘴:“我才没有野,我上次考第一了,不信你问张老师。”
朝小孩背上呼一巴掌,陈则失去了耐性:“去,不要挡道。”
江诗琪没心眼儿,转头就帮江秀芬择菜去了,剥蒜,洗姜,踩板凳用电饭煲煮饭,小姑娘勤快能干,手脚比大人还麻利,期间不忘踩干净板凳,端出来给陈则坐,然后讲正事。
“哥,周一该交资料费了。”
“多少?”
“一百二。”
“晚点给你。”
“还有这个月的生活费。”
“知道。”
“阿婆没钱买药了。”
“嗯。”
“水电燃气费你记得交,上回买酱油纸巾都是找王伯赊的账。”
“行。”
“还有还有——”
陈则斜睨:“老子是开银行的吗?”
江诗琪故作吃惊,“啊”了下:“哥你开银行了?”
陈则好气:“还有什么?”
“还有何姨该到医院复诊了,三号的预约,你带她去。”
何姨,陈则他妈何玉英。
植物人不出现大状况不需要定期检查,但为了以防万一,偶尔还是得去一次。
通常情况下,有钱家庭的病人可以长期住在医院,方便护理和后续的康复,最大程度上避免各种感染的意外发生。
陈则没那么多钱让何玉英一年四季都住医院,顶多是偶尔带她去医院看看。
上一次去医院都是三个多月前了,虽然医生说何玉英目前的状态还行,不需要过于频繁往医院跑,可该去还是得去,不能因为图省事就真的不管了。
收拾完行李,陈则出门取钱,找最近的ATM机取了五千块出来。
一千给江诗琪交资料费,买换季的衣服鞋袜。小孩儿长得快,前两年的旧衣服穿不了了,裤腿已经短到脚踝上,该换新了。
两千给江秀芬当生活开支,还有买高血压药的钱。
剩下的两千交完水电气,再还账,以及买点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还有粮油米面,余下的还不一定够三号何玉英的检查费。
陈则火大地往ATM机上踹一脚,出门蹲路边抽了两支烟,算完账才没事人一样回去。
烟是早上离开贺云西那里时顺的,还剩半包,够他抽一周多了。
近些天没活儿,没钱进账,在酒店里躺的那几天已是极度自暴自弃下的奢靡行径,卡里银行卡余额才五位数,稍有变故两下就能花完。
能省一点算一点。
小时候何玉英他们对陈则最大的期望就是他能当上人民公仆,端铁饭碗,长大后陈则不负所望,真就干上了一份相当稳定且旱涝保收的工作。
陈则是一名半吊子道士。
当然,不是道观里仙风道骨恪守清规戒律的那种。
是念经做法事,给死人做道场,同时兼卖纸钱香烛电子鞭炮,还卖纸扎,专干殡葬业的道士。
这份工作虽不体面,但报酬丰厚,且甲方基本不拖欠工资,买单干脆,一般是干完当场就结,失业风险极低。
夏天是这个行业的淡季,这个月拢共就接了一单活儿,不清楚哪天能有下一单。
进门把钱丢给江诗琪,眼神示意小姑娘代交给江秀芬。
江诗琪嘴甜会哄人,举起钱就飞奔找老太婆:“哥你辛苦了,你真好!”
陈则推何玉英到阳台上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晒够了,推回屋中。
将人放护理床上,给她按一按,活动关节。
差不多了,望着了无生气的何玉英,陈则干杵原地,好一会儿,沉声说:“六年了,你为什么还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