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咋不骑一头猪呢？”

“她自己就是一头猪，哪有猪骑猪的！”

秋桃从后门走进来，把一沓药方甩在桌上：“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没事扫厕所去。”

老板娘一发话，伙计们都合上嘴巴，跳下板凳，涌向后门。秋桃回身，粗声道：“扫完厕所，买五斤猪肉，十斤排骨，今儿晚上吃点好的。”

伙计们一听，原来秋桃高兴得很，都围了过来，嘻嘻哈哈道：“老板娘，今天好大方哦！”

秋桃抹一把头发：“有饭好好吃，有戏好好看。晚上吃好了，都给我去九尺潭门口站着，好好看清楚，聂小裳回来时，是什么蔫鸡样！”

聂小裳感觉这头驴就是来坑她的。

当初二熊牵来时，表现得很顺从，还带着一股机灵劲，丑就被忽略了。现在看来，不仅丑，还很笨呐。

它的蹄子似乎和眼睛有同样的毛病，喜欢往右边斜着跑，跑着跑着，就从大路上跑到右面的杂草砂石里。被拽回来继续跑，没过多久，又跑歪了。

关键这是一条盘山道，左面是山，右面是悬崖，路面只有两丈宽，刚下过雨有些湿滑。山里常年笼罩着薄纱一样的雾，根本看不清下面有多深。

霍某人的马车出发已有一个多时辰，追起来本就困难。聂小裳不得不拽紧缰绳，全神贯注，架着驴车在山道上盘旋而下。

与此同时，霍某人的马车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们早已下了盘山路，跑上一条平坦宽敞的县路。

霍某人的马车是专门定做的一辆超大型马车，外形华美尊贵，由两匹精瘦的高头黑马拉着，比一般马车快一倍，也大一倍，里面可围桌而坐八个人。

此时马车的顶部和四周散发出一阵肉眼可见的热气，一股浓浓的火锅香味从车里飘出来。

霍某人与二掌柜赵驹相对而坐，他们的面前架起一面小桌子，上面烫着小半锅红汤，羊肉的腥厚伴着辣椒花椒姜料的香味，闻着让人胃口大开。

赵驹大嚼特嚼，仿佛不怕烫，捞起来就往嘴里塞，口齿含糊道：“好肉！大哥，你尝尝！”

霍某人的筷子根本没动，只端着一只酒杯，浅啄一口，道：“难得你喜欢，肉带少了，回头再帮你摆一桌。”

他不喜吃辣，从不吃这么浓烈的，马车上吃火锅，也完全是迁就赵驹的突发奇想。火锅的味道对他而言有股怪味，闻不习惯。

赵驹把肉咽得干瞪眼，又灌了自己一大杯酒顺了顺，忽然想起什么：“糟了！火锅这么大味，会不会熏道京官，人家不和我们做生意了？”

他总算想到一点关于生意上的事了。霍某人笑道：“没事。京官比你我急，如果是往常，确实不妥。但这次，不会。”

赵驹叹道：“大哥做事我放心，放一百个心。就没有你拿不下来的事！”闷头又开始吃，一锅羊肉尽数捞尽。

赵驹比霍某人大了四五岁，可偏偏要管他叫大哥。在他眼里，这个大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要有大哥在，他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安心作二掌柜就行。

聂小裳的小花驴与霍某人那两头黑头大马比起来，仿佛就是他们刚生下的小马驹，只能到人家大腿根处。

而且极为倔强。

不断努力地带着聂小裳往悬崖边上蹭。

聂小裳看它又要往右边斜，一鞭子抽上去。兴许是有些着急，手上用了些力，小花驴浑身一震，蹄子没跑稳，滑动向前，直接撞上右前方一颗大石头！

花驴一倒，车子侧翻出去，滚了一圈，聂小裳坐在车辕上，只感觉天旋地转，自己也飞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一个采药的同行在回来的路上发现有车翻了，驾车的人毫无踪迹，惊慌失措，一回到骄人巷就四处奔走相告，消息这才传到九尺谭。

董澈脸色煞白，强自镇定，即刻带领九尺谭所有人，来不及找车，一路狂奔至此。

盘山小路像个巨大的弹簧，一圈圈旋转而下。路上人烟全无，左侧山上的石头黑压压的笼罩在上方，右侧山崖近在咫尺。刚下过雨，天色暗沉。

破旧的马车翻倒在地，一只轮子摔裂了，悬在悬崖上方，花驴不知所踪，侧翻的车厢里也没有人。

董澈与二熊三熊等在前后左右疾奔，大声呼叫聂小裳的名字，山里的回声一声声传回来，却无人应答。

董澈的心越来越沉重，整颗心脏仿佛要跳出来，拖着两条腿来到山崖处，害怕地往下看去。

他怕看到什么，又怕看不到什么，两手握拳，呼吸都凝滞了。

透过稀薄的雾气，可以看见山谷很深，望不到底，壁上到处是光滑的崖石，仿佛由无数面镜子组成，最下面就是越来越重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