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澈浑身上下仿佛比往日还要光鲜,和二熊说起韩禄乡的刚才的囧样,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他当时脸都绿了!”
二熊道:“不是,是白的。惨白!”
董澈道:“不是。先是绿的,后来才变白。再后来就变黑了,你观察不仔细,自罚一杯。”
二熊果然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董澈又举杯道:“今天的大功臣,当然是心中的女侠,落樱姑娘,喝一个!”
二熊“哦!哦!”哄抬,东来和三熊也笑,落樱道:“无聊。”
董澈道:“你不喝我喝。往日呢,我以为落樱姑娘是一个电……现在,我向你正式道歉。你除了天天黏着我家老板娘这一个缺点以外,处处都是优点,最大的优点:聪明。”
二熊道:“医术高超。”
三熊道:“……好看。”
东来道:“喜欢小动物。”
董澈道:“什么小动物?”
东来指了指那只透明鱼缸。董澈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她看上我的‘小顺子’了。”
小顺子是他从小养的一条狗。聂小裳道:“都十几年了,什么小顺子,老顺子还差不多。”
董澈趴在二熊身上哈哈大笑:“你们看看,老板娘吃醋了!我们都夸落樱姑娘,老板娘很生气,快快,你们几个,一人敬老板娘一杯。”
三个伙计一拥而上,聂小裳很快被包围了。
几人又笑又闹,东来吃得满脸是油,董澈与二熊笑起来砰砰拍桌,桌上的菜下了大半,酒壶摇摇欲坠,聂小裳笑看众人,心中流过一阵暖意。
她扭头看看落樱。
落樱也看了看她。
席尽。聂小裳带落樱来到后厨看小顺子。
后厨被东来打扫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归置到位,像极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
小顺子长得不像狗,反倒像一头奶牛,底毛为黑,浑身都是白色云朵,正撅着屁股顶灶上的锅盖,锅里浓浓一锅鸡汤,看见聂小裳,立刻后踢一弹,呜啊呜啊跑过来蹭她的鞋子。
落樱忍不住蹲下身子,摸了摸小顺子的黑白相济、滑溜干爽的脊毛。小顺子对她也不陌生,一个打滚翻到落樱脚边,还打趣似地用鼻子碰了碰鱼缸,那条小鱼吓得往后一退。
聂小裳笑道:“小顺子,别闹,吓到小彩旗了。”
落樱冷脸道:“我早就告诉你,它有名字。”
聂小裳道:“有名字你又不告诉我,还不兴我叫小彩旗,这也太霸道了。”
落樱沉默。
两人各自逗了会儿一狗一鱼,聂小裳忽然道:“你留下来吧。”
落樱道:“不可能。”
聂小裳道:“刚才和大家在一起,你不是很开心吗?”
落樱道:“哪里看出我开心的。”
聂小裳笑道:“你就是开心。”
停顿一下,落樱道:“明日回京。我完成任务,你自生自灭。”
聂小裳道:“不要这么残酷嘛。咱俩谁跟谁啊,都同床共枕这么久了……”
落樱打断道:“注意用词。”
聂小裳道:“我改。同屋共枕好不啦。咱俩好歹也是共患难的,你看九尺潭如今没了大夫,一天都开不下去。你有这个天赋,干嘛不转行干点别的,女孩子不要整天吊着个脸打打杀杀。一个是治病救人,一个是杀人越货,你想想哪个更有功德?”
落樱道:“我不要功德。”
落樱这样的人,从小被培养成杀人机器,很难与人共情。聂小裳知道说再多都没用,只好另谋出路。
“那算了算了,不帮忙就算了。这样,我们做个交易,你留下来撑十日,等曹先生回来。我把我的独门暗器‘醉春风’交给你。”
闻言,落樱深深看了她一眼。
醉春风在京城刺客中有如杯弓蛇影,人人谈之色变。聂小裳一共杀过三人,说起来这三人都是该死。
丞相李副,勾结外党,意图叛国,十皇子命聂小裳除掉李副,以绝后患,该死。伽尼国国王,一个小小的西北小国居然屡次大放厥词,三番五次骚扰边境,像个赶不走的苍蝇,该死。
至于七皇子,是三皇子登基路上越不过去的障碍。皇家本就亲情淡薄,明争暗斗都是你死我活,不下死手明天自己就活不了,对三皇子而言,他比前面两人更该死。
杀这三人,聂小裳用的就是独门暗器“醉春风”。
没人见过“醉春风”真实的样子。聂小裳用完就收走,并不像一些针钉之类留在被害者体内,方便仵作查验。
从这三人尸体中的伤痕判断,“醉春风”大概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状似月牙,两头锋利无比,只要使用者发力足够大,速度足够快,完全可贯心而出,或穿破脑颅。七皇子就是因“醉春风”从两耳穿贯而出,脑浆迸裂而亡。
落樱垂眸,片刻后,道:“成交。”
她足够相信聂小裳的人品,对“醉春风”也足够好奇,再撑十日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