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个数字,聂小裳捂嘴而笑,谢阿蛮却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摇手。秋桃果然暴怒,喝道:“放狗屁!你腰围才四尺呢!”
“不对啊。那……四尺二?”
秋桃手指着田蜜芽,指尖颤动:“你再说一遍?”
“四尺四?”
“有胆再说一遍?!”
“哟,还没猜对。那就是四尺六。”
“啪——”
秋桃怒不可遏,一巴掌打在田蜜芽脸上。
田蜜芽被打懵了,捂着半边脸。
秋桃甩手又是一巴掌,将田蜜芽打得转了一圈,扑倒一具样衣,勉强站稳。聂小裳一看形势不秒,忙站在两人中间。
秋桃额头青筋暴起,咆哮道:“田蜜芽,你欺人太甚!老娘我忍你很久了,够给面子了!我欠你的,全都还清了,你还要怎样?!”
聂小裳没听懂,秋桃欠田蜜芽什么,田蜜芽和秋桃的丈夫不三不四,不应该是田蜜芽理亏欠人家吗。
田蜜芽头上的簪子甩了出去,发型歪向一边,两颊各挨一掌,都肿出半寸,显得脸色愈加发粉,眼中含泪,忍着不掉,哼笑道:“你打得好。”
她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道;“我等了几年,就为了今天。打得我好舒坦。”说完低低地笑。
秋桃破口大骂:“你脑子有病!今天我打你,是替全骄人巷的人打你,否则看你一眼都嫌脏!你和我秋桃二十年的情义,早就没了!你给我滚——!”
她一个“滚”字声嘶力竭,犹如河东狮吼,房顶都颤了颤。
田蜜芽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似乎很满意也很知足,甩开聂小裳的手,整了整衣衫,踉跄而去。
秋桃背着她,肥壮的身影微微发颤,半晌,怒吼一声,将手中那件样衣砸在地上,夺门而出。
两人的背影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都没有回头。
聂小裳帮谢阿蛮将地上的样衣架子捡起,打扫衣物碎屑,道:“阿蛮,她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年龄都不大,嫁来骄人巷也就几年,怎么就有二十年的交情了?”
谢阿蛮叹口气:“……都是命。”
从谢阿蛮口中,聂小裳才知,原来田蜜芽和秋桃本就是同村的小姐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情同亲人。
秋桃家境贫寒,田蜜芽与其父母经常接济,田蜜芽更是有自己一份就有秋桃一份,吃穿用度,从未不舍。
田蜜芽长相出挑,很快便寻了个好人家嫁了过来,就是当时同花医馆的公子。第二年,田蜜芽便为秋桃相中了黄西银,再三托媒,自己又出钱充脸面,把秋桃的家境好生粉饰了一番,暗中陪了不少嫁妆,好不容易将秋桃也嫁了过来,成为悦东家的老板娘。
那时秋桃还没这么胖,只是壮些,也有几分姿色。两人各得所愿,终于能在骄人巷再次相遇,秋桃对田蜜芽的感激之情和两人的姐妹情义无以言表。
可是几年后,什么都变了。
田蜜芽的公公和丈夫忽然先后病逝,给田蜜芽留下一个偌大的摊子。而她娇生惯养了几年,什么也没学过,一点准备也没有,眼看同花医馆的生意一落千丈。
秋桃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隔三差五地叫黄西银去帮忙,医馆的事上处处提点,帮人帮钱,谁知生意慢慢好些了,黄西银却不回家了。
自此田蜜芽和秋桃姐妹情分断裂,隔阂越来越深。
再往后,田蜜芽像换了个人,仿佛吃到了甜头,千娇百媚尽在一身,在骄人巷男人中左右逢源、一呼百应。而秋桃夫妇不合,姐妹决裂,性格越来越泼辣,身形走样,变得戾气十足。
聂小裳道:“秋桃那么霸道,真能忍得住,没打到同花医馆门上?”
谢阿蛮道:“切。秋桃能有今天,田蜜芽功不可没。她难道心里不清楚?”
聂小裳想起刚才田蜜芽的神情,叹道:“看来田蜜芽也早盼着这一顿打。”
谢阿蛮将手中那件样衣套在模具上,整理好碎花衣领,扣上方扣,拍一拍,道:“人啊,什么债都可以欠,最好不要欠人情债。人情债最难还,一旦还了,两个人也就到头了。”
回农庄的路上,聂小裳比往日沉默了许多,落樱搂着那只鱼缸默默跟在身侧,连那条火红的小鱼也安静不少。
聂小裳想了想,骄人巷欠下的人情太多,还是不要还了,就让他们欠着吧。
谢阿蛮说,人情债一还,两个人就算散了。
那还不如你欠我我也欠你,这样最好,彼此还有个念想,缘分就不算断。
和谁都不告别了。
明日一早,等落樱醒来,她早已被晨曦追着走了百十里路,天地为被,露珠为食,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沿路还会有不少新结的果子。
逃命天涯的事没人比她更有经验,轻车熟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