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像嫉妒。
-
三天后,婚检报告出来,却盏在自己房间里翻看着那几张纸页。
“叩叩。”
门外,白兮缦敲了两下门。
“请进。”
推开门,却盏看到来的人是白女士,“妈,怎么了?”
女儿在其他小区有自己的住处,平常忙工作不怎么回年颐溪园,这次回来,是她和丈夫安排的见家长环节。
从确定联姻到现在,也该见见双方家长了。
对于见家长,谢家那边提出,先让长子谢弦深登门拜访,随后双方家长再正式约席会面。
却盏知道这件事,白女士过来估计是问她的。
“还差半个小时呢。”她在家里最受宠,开玩笑也不拘谨,“妈,您看着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哪里紧张了。”白兮缦视线落下,桌面错乱散着的纸有一张快掉了,她往里推了推,“这是什么?”
却盏怔愣,下意识想说‘婚检报告’,话一拐改成了:“没什么,体检报告。”
房间里留不得,再待下去白女士该详细看那份报告了,她忙起身半推半搡着母亲出去,问外婆呢,白兮缦眼睛弯弯笑着,假意埋怨她现在才惦记起来外婆:“在前花园看她最喜欢的西府海棠呢。快去陪陪她。”
却盏来到前花园,小老太太正俯身观赏簇拥青绿的西府海棠。
她轻轻将羊绒披肩披在叶女士身上,“冷吗外婆,您身子怕寒,别冻着。”
“不冷不冷,都入春一段时间了。”
叶簪琳牵着却盏的手,手心温度暖烫,拉着她看这些争相含苞的西府海棠,柔声笑语。
“花要开了是不是很开心呀?”外婆开心,她也就开心。
“我今天开心不是因为花儿要开。这个点,外孙女婿快到了吧?”
却盏无话。
他们还……没领证,外婆连外孙女婿都叫上了。
思及此,别墅门前的路轧过一阵车声闷鸣,因为门开着,视线不受盲区阻挡,却盏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数辆黑色豪车先后驶过,随后抵达指定地点停刹。
出了门,她看向自己右手边,谢弦深站在最前面的车身侧方,各辆车里的随从一个个探身下车,左谦在安排他们把车上承载的物品小心卸下来。
比预计整点提前了十五分钟。
时间观念还可以。
父亲却朔和母亲白兮缦也出了门迎接客人。
却盏站在原地,后知才感觉到外婆挽住了她的胳膊,小老太太笑言:“走啊盏盏,人来了。”
一阵礼貌寒暄后,却朔和白兮缦说人来就行,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是挺多东西,却盏一眼扫过去,名品红酒、知名茶叶、高档茶具、上好的人参礼盒、瓷器艺术品等等。
特别像提亲。
长辈先进门,却盏特意走在后面。
她压低声音对谢弦深说:“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吗?搞那么大阵仗。”
“不是你发给我的吗?”男人反问。
她发给了他好多,父亲喜欢什么茶叶,母亲喜欢什么瓷器,从头到尾列举了一系列市面上难以买到的东西。
对,她就是故意的,他让她发来长辈的喜好,她才不会这么老实。
但眼前的情况在跟她说,他都做到了。
“……”
她觉得他是在跟她耀武扬威,和挑衅无差——你的小把戏就这点能耐?
谢弦深的敏锐力不止体现在这方面,在和长辈们交谈的时候,答复得体有礼、进退有度。
却朔喜茶,谈到什么品种的茶叶,尽管他对茶品种的领域了解知悉,但也保持听者角度不做论判,待长辈说完再表达自己的一些见解,只正不负。
一番谈话下来,场面其乐融融,小老太太也露出欣慰的笑。
却盏作为她老人家的外孙女,自然能解读。
她对这个“外孙女婿”挺满意。
“弦深。”叶簪琳辨人细致,她目光看着谢弦深,手盖着却盏的手缓缓拍了两下,“我知道你工作有些忙,但今后你和盏盏走到一起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却盏倏然眼眶一酸,心也跳得厉害。
外婆的手盖在她的手上,那双手,肤面钉上了岁月难消的痕迹,褶皱蜿蜒,仿若枯涸的湖面。
但很温暖,特别特别温暖。
她看向谢弦深。
两人对视一眼,他颔首:“会的,您放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叶簪琳笑了,又说到却盏小时候参加某届奥数比赛得了冠军的事,她偏身,“盏盏,你去把你那张获奖的照片拿过来,我让弦深看看,让他多了解了解你。”
后辈哪怕是很小的一次成就,长辈也尤为牵挂在心里。
“外婆,不用了吧……”却盏左右为难。
她才不会让谢弦深看到她小时候的样子,想都别想。
“那我上去拿。”
“我去我去,外婆您坐下。”老人家上下楼梯不方便,最终,她还是妥协了。
却盏上楼,折步走到自己的房间,她侧身刚想开门,楼梯间渐现的一道身影撇走她的注意力,“你怎么上来了?”
“外婆让我上来的。”谢弦深回。
“你不能叫外婆。”
却盏一板一眼,她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定令。
‘外婆’两个字是他能叫的吗。
谢弦深觉得好笑,墨眸轻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给个称呼?”
她卡住,彼时站定的位置刚好可以将楼下客厅的场景一并揽眼,跃层式,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在长辈的视野里。
“演戏而已,什么称呼重要吗?”
他抬腿向前迈一步阶梯,语调平然到没有丝毫波澜:“却盏,如果你因为这件小事跟我耗下去,说不好会引起疑心。”
外婆回眸而望,眼睛仍是弯着。
她让谢弦深上去表意是让他帮她找东西,其实是为了给两个年轻人腾出单独的空间,见他们停在房间门口,叶女士侧头,像是无声询问。
“进来。”她是不情愿,可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关上门太奇怪,保持开着。
却盏在书架一一翻找外婆说的那张照片,她虽然背对着谢弦深,也不忘警示:“你就站在那别动,不许再往前一厘米。”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第一次有异性闯入她的私人领域。
很奇怪的感觉,也让她很不舒服。
谢弦深哂笑,他稀罕?
男人站在门口侧方的位置,半倚半靠,避开了长辈视野,左手边是一张极简风格的书桌,桌面的小物件摆放、纸张、明信片、盲盒……
杂乱无章。
房间看着算是有序,桌面却这么乱。
那些摆放的小物件、盲盒之类的,大多数是二次元,和她在外的形象不太相符。
谢弦深视线递向却盏,她还在找东西,下一秒转过身,也恰时在这一刻,她撞入他的眸子。
对视猝不及防。
她折眉,“看什么。”
找了一段时间也没找到,语气带走耐心,扎刺似的。
“照你这样收拾东西,找不找到没什么两样。”她的刺,他回给她。
“你闭嘴。”
却盏漏了一个地方,那张放置婚检报告的桌子还没找,几层搭建的简易书架也静放着三四张相框照片。
“这张?”
在她要去往桌子那边之前,谢弦深示意。
还真让他找到了。
手里托着那张相框照片,沾了点尘,却盏抽了两张纸擦干净。
相框的玻璃面恢复如新,透明镜面中,倒映她此时落眸的面容,还有,越来越向她靠近的、他的身影。
她的意识暂未跳转回神,那道颀长淡影已经倾身向自己覆压过来。
“你干什么?”
却盏不明所以,薄背与桌边紧触,下意识靠后反而遭到斥力相抵,木板的坚硬一瞬间没入脊骨,生疼。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反抗,脑中弦断,空白到思想和行动都清零。
距离轴心慢慢缩短拉近,直到濒临极致点才声停,他的西装面料轻轻擦过她的外套晶扣,触感细微,一点即离。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的檀木香,很浅的味道。
血液因子却循序持温。
他们的姿势外看很是亲密暧昧,像接吻,但不是。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谢弦深反握话语权,靠近的目的性也明确,拿过那张他的婚检报告,右下角的签字处,也是他的字迹。
检查完现签的,落印署名。
“报告结果要相互知情,这个我知道。”他眸底浮起的情绪不明,长指敲点在署名下方一寸,“却盏,你在我的名字下面画这么多横线,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目光相迎,她心跳忽降。
突然有种秘密被当众揭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