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一场足够。”后面,谢弦深说的话,一字一言砸在却盏心上,“多的,没用。”
却盏表情微动。
面上维持礼貌,心里想的却是:你就装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天听到两次出轨的事,不都是男人管不住自己。
有句话说得没错,野花是比家花香。
手机铃声震了震,却盏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道招呼后离席接电话。
可她并没过多注意,拿手机时将要带出包的钻石胸针露了眼。
钻石汲取光源碰撞,格外招魂。
谢弦深看到了,因为这枚钻石胸针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在机场丢的那个。
恰时,母亲发来消息,问他见面怎么样,顺利吗。
他敲字回可以。
‘可以’两个字,今天,他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她说,婚后两人互不打扰,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只需履行表面夫妻演戏的义务。
她说,婚前进行一次婚检。
她说,婚礼举行不想太快,只因她怕冷。
他说,可以。
-
见面结束,两人一同乘贵宾电梯离开。
并排而站,却盏有意和谢弦深相隔一些距离。
梯门呈镜面式,闭合之际折射出他们的身影,从中看出,他的身量很高,不过,她的身高并不比他低多少。
空间内只有两人,一阵沉默。
楼层数字逐一递降,却盏盯着那数字,出了神,也没看镜面中谢弦深的神色。
不经意低头,男人微顿。
她今天穿的是双纯黑绒面高跟鞋,跟细,鞋尾绕出的一条细带箍住脚腕,脚踝那,隐隐磨了红。
当事人却像没事似的。
“却小姐有忘什么事情吗?”
他的声音再次令她回神,疑惑,他话说得不明不楚,她怎么能猜到:“谢先生不妨直说?”
电梯下降至一层,门开了。
她的问题,谢弦深没给答案,长腿跨步走出电梯,却盏也跟着出来。他稍微侧身,短暂看她一眼没作停留,“算了,不重要。”
?
打哑谜呢?
她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
走出餐厅正门,凉风涌进来,却盏才发现下了雨。
谢弦深还没走,站在她身边,大概在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不巧的是,她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从正门得走一段路,没带伞,她不想被雨淋。
正黑迈巴赫Landaulet停在餐厅正门,左谦撑着伞下来走到自家老板身旁,自觉扮演好助理角色。
夜色浓度深,那位助理什么模样,却盏没看清。
可她听清了他对她说的话:“需要……”
“不麻烦。”
简短的三个字,快、准、狠地按灭了他的绅士邀请。
他内涵她想帮忙就不会问需不需要,她听到那个词,想都没想拒绝。
却盏一手拎着包,一手点开通讯录想打电话给朋友。
“盏盏。”有人叫她。
她侧头寻找声源,孟撷撑着伞向她走来,没太过注意在场还有其他人,语气也熟稔:“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其实,她想打电话的那个人也是孟撷。
“你怎么在这?”却盏问他。
“不是说吃饭地点我挑吗?这家餐厅还不错,我就订了这。”
孟撷记得却盏喜欢这家餐厅,出国前,他们和其他朋友在这聚过一场,聊到很晚,也聊了很多方面的话题。
短暂无言,似乎意识到还有他人的存在,孟撷偏身递目。
雾蒙雨夜,裹挟无尽凉意。
两位身量相仿的男人相视而站,就这么无声对视着,同样西装革履,同样眸底古井无波。
相比孟撷,谢弦深冷感更甚,那种冷,高居神位,睇视世俗。
“嗯,这位是……”不说点什么,场面好像快要被冻住,却盏想介绍,不料,情况与她的设想存在出入。
“认识。”
冰点登时破开裂痕,孟撷先开口,“谢先生。”
孟撷说的‘认识’出乎却盏意料,她眉梢不自觉动了下。
对于那句‘谢先生’,谢弦深省去回以‘孟先生’的客套话,仅作轻点头示意。
“我想却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
却盏说的‘不麻烦’,他记住了,有必要解释清楚:“本意只是提醒你,需要伞,可以去餐厅的前台管理处。”
而并不是怜香惜玉、问需要坐我的车回去吗。
是你自作多情。
却盏自动在心里翻译他的话外音。
哼,她冷笑一声。
谢弦深,你噎人的本事真有一套。
心里顺不下气儿,正想说些什么以牙还牙,彼时,迈巴赫Landaulet已驱动引擎陷入绵连雨幕,逐渐驶离视野区域。
“怎么,他惹到你了吗?”
孟撷观察力细致,手持伞骨将宽大的伞面倾向却盏,喉腔溢出轻笑:“这么不开心?”
“谁跟他计较。”芝麻点儿大的破事,却盏没放在心上。
话题一转,她问:“对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根据她的了解,谢弦深很早就在美国定居、完成学业,孟撷在京城,两人完全搭不上边。
“回头再细说吧。”孟撷卖了个关子。
“也行。你来得正好。”
却盏没深究,她说,她刚要给他打电话,他就来了,属实赶巧,“你送我去地下停车场吧,我的车在那。”
“就这么去吗?”
“嗯……?”
却盏不理解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眉宇蹙得浅,笑了,“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我们不打伞过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原因,孟撷没说,只是让却盏帮忙拿着伞,他的行动在告诉她答案。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身,单膝触地,宽挺的肩背撑在西装之下汇成一片影,窸窣光形被覆盖,砸在地面上四溅的水花也小了很多。
“鞋子不合脚吗,脚踝磨红了都不知道。”
他的语调温慢,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随身可带的创口贴,撕开边角,很轻地为她贴上去。
餐厅正门的穹顶不大,雨丝斜斜飘落,他的背部渐渐湮现湿痕。
却盏伸手倾伞,这点伤,他不说,她都没在意到:“红了?我一点没感觉到疼。”
-
晦暗天色下,那辆迈巴赫Landaulet停在街道主路侧方。雨势颇有转大的趋向,雨点密密匝匝不断砸击车身,声脆闷响。
车内昏黑。
遽然,一簇明蓝火光蓄劲乍亮,高烫的温度寸寸炙烧着烟尾,星点时燃时隐。
烟移至唇边,抽了口,薄唇再度微启,缭绕雾云弥漫男人整张脸,等烟散,车窗缓缓降下。
他搭手越过窗框,侧头看过去。
距离不算远,拨开层层雨幕,他看到了,也看到她在笑。
他向她下跪,跪的右膝。
分明微弯的长指衔烟敲动,直至染满了雨,他仍未收回。
“谢总,您吩咐给却小姐买的鞋子……”适时,左谦出声。
但话未说完——
谢弦深抬臂,手中烟身被雨水冲打得奄息。
玩小物件似的,他眸底寡淡,动作悠慢将其摁于窗框边捻灭:“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