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鸟鸣声响个不停,声音似乎比以往尖锐许多,引得人心里揪起淡淡的烦乱。
雍长璎自昨晚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房子里,任谁叫也不理。乔唯一早端着水盆在屋外站了许久,打算伺候他洗漱,却见他久久不肯开门。
大桃儿觉得蹊跷,走到乔唯身边问:“璎哥儿这是怎么了?”
乔唯神色落寞地摇了摇头。
大桃儿自顾自的琢磨了一会儿,突然两只眼睛睁的浑圆:“该不会是在别扭奶奶与那……”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像吃到脏东西一般,眉头一皱:“呸呸呸呸!奶奶清清白白,璎哥儿昨个儿不是还护着奶奶吗?今天怎么又转了性子?”
乔唯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院中的石桌前,放下盆子,委身坐到一旁:“他这是在跟自己怄气呢。”
“怄气?”大桃儿不懂。
“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他牵扯进来。他见我受欺负,又觉得自己护不住我,只能一味的在心里与自己较劲。”
大桃儿努着嘴,若有所思望向大门,思忖片刻突然迈开大步走上前,抬手敲了三下门,隔门大喊道:“璎哥儿,二小姐来为难奶奶,你管还是不管?”
话音刚落,只听“咔噔”一下,门闩从里侧被取下,房门被拉开。一张疲惫不堪的脸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他似乎一夜未眠,两支眼睛周围浮着一圈浓浓的乌青。阳光顺着门缝映在他脸上,将他脸颊映的一片苍白。他眯着眼睛望着大桃儿,却见大桃儿趁机侧身用胳膊肘抵开门板,扭头对乔唯喊道:“奶奶,快来!”说完,一张小脸又像翻书似的,登时柳眉倒竖,摆出一副愤然的模样望着雍长璎:“瞎耍什么脾气呀,跟自己怄什么气,怄到最后闹的都是奶奶。”
雍长璎怔怔的望着她:“长珊……”
大桃儿翻了个白眼儿:“二小姐本来是要闹的,走到半路又被夫人捉了回去,现在关起来不让出院子呢。”
雍长璎似乎松了一口气,目光黯淡下来,而后听见乔唯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随即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随后又如触电一般的重新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深藏起眼中的温柔,以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姿态守卫着卑微而又脆弱的自尊。
乔唯的双唇嗫喏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雍长璎匆忙背过身子,一边甩掉鞋子一边手脚并用的爬上床。随后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个蚕蛹似得窝在床榻一角。
乔唯站在门口,面对雍长璎的排斥她显得有些犹豫。
大桃儿催促她:“快去呀。”
乔唯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打定主意缓步走上前。她将水盆放到床头的木架上,用巾布浸了水,侧身坐在榻边。
雍长璎将头埋得很低,似乎不大愿意看到她。
“你……”乔唯想发出些声响引起他的主意,一时间却没想到该说些什么,只单单用了一个“你”字起头,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心尖儿上像是被猫爪子挠似得再也坐不住了。乔唯站起身,刚准备抬脚离开,却听见身后响起床板挤压时发出的“咯吱”声。她下意识的扭头一看,见雍长璎已经挪到了她身边,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原本雪白的胳膊粘着大片的血渍,自己的血与雍长玏的混杂在一起,也不知究竟是谁的更多一些。
“不让我走了?”乔唯问。
雍长璎不答。
倔驴脾气!
乔唯轻轻的扶起他的手,小心的给他擦拭伤口。隐隐的,她察觉到雍长璎的手臂在发颤:“疼吗?”
他摇头。
“你且忍着点。”
乔唯尽量使动作做到尽可能的轻柔、小心。待拭去血迹,伤口的面目逐渐清晰起来。只见雍长璎手背以及手腕上覆有大面积的擦伤,伤口边缘出的干皮翻卷起来,露出里面渗血的皮肉,看的人让人实在心里发酸。
璎哥儿啊璎哥儿,你何以傻到不知痛楚?
乔唯鼻翼微微扇动了一下,瞬间眼眶通红。她尽力掩饰着哽咽的语调,故作无意的微笑劝慰道:“别闹别扭了,我跟你说啊……我打算咱的那支相思雀寻一个伴儿。毕竟孤独终老太凄苦了,即便活的久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同生共死来的好,多少能留有几分温情,你说是不是?”
雍长璎闷闷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乔唯处理好他的伤口,端起铜盆朝屋外走去,临出门时对一旁候着的大桃儿嘱咐了一句:“替他上药吧,仔细一点。”
廊下的鸟鸣声依旧不断。
乔唯泼完水,见此刻闲来无事,转念回想起这几日打的络子,第二支还差收尾。于是回屋将两支一起拿来,守在院儿里将两支一气儿弄好,打算当面儿与璎哥儿一人留一个。既是个念想,又可以当个小玩意儿送给璎哥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