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寻风“哦”了一声,见这人不似在逞强,倒也不为难自己,伸手推开了窗。在她拨弄窗的瞬间,裴覆雪忽然开口,极轻极淡,却让月寻风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你也收到了一封信,是吗?”
几乎在一瞬间,月寻风就有种想拔刀出鞘的冲动。那种面对敌人般的危机感在此刻层层叠叠弥漫了上来,片刻后又消弭于无形。她太冲动了,太按捺不住了,这样除了自乱阵脚外,并没有什么帮助。
因而,月寻风猛地捏紧窗户的手指在此刻微微放松,她迎着窗外雪亮的如同刀光一般的月光,脸上带着笑,轻快道:
“为什么这么觉得呢?身为江湖人,还是打败了三大门派的江湖人,我收到的信,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你说的是哪封?”
裴覆雪在月寻风悄然编织的杀气网里岿然不动,神情未变。像是为了表达诚意,又像是退了一步一般,从袖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我收到的信。某一天,忽然出现在德音阁门口,被店小二拾到的。而落款的名字,来自一个绝对不可能再写信的人。”
他将那封信朝月寻风的方向推了推,月寻风走了过来,在裴覆雪的眼神示意下,拆开了那封信。那封信上沾染着淡淡的丁香香气。可是这个季节……哪里来的丁香呢?
月寻风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扫过了那信的内容,从刚开始的“十年冤案”到最后的落款人,都让她隐隐琢磨出了点什么,但却不太敢继续往下想。
“崔……昭意?”月寻风念了念这个名字,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谁?”
裴覆雪的瞳孔轻颤了颤,就如同一片雪花轻盈降落,没引起旁人的分毫注意。他叹了口气,像是讲述一个故事一样,平静道:
“那是十年前死在冷宫的崔皇后的真名……”说到这,他抬起眼,吐出了剩下那半句话:
“所以我才说……这封信来自于一个不可能再寄出信的人。”
“一个死人。”
这下事情可复杂起来了。
月寻风想了想,也掏出了那一封引她入京的信。
“我的信没那么复杂,甚至没有落款。信上面告诉我,我师父在京城,而我又没有任何线索,决定来这里看看。”
裴覆雪接过了那信,细细看了眼,而后蹙眉思索片刻,在纸上摩挲片刻——
“刺啦”一声,他揭开了什么,把信放回桌上,递给了月寻风:
“看来寄信之人很了解你。”
月寻风接过信,难得凝着眉,撇了撇嘴道:“确实够了解我,知道我收到信只会看个大概,根本不会细细摩挲。可是那样,为何又要在信上弄出这种不算伪装的伪装?”
她对此感到迷糊,裴覆雪的神色却有了细微的变动,他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而后抬眸看向月寻风:
“恐怕,送信之人,也非常了解我,甚至你今夜误入,都是那幕后之人一手安排的。”
他这话说的平淡,月寻风也凝神,借着灯笼散发出的微黄灯光注视着她手中的刀。片刻,她抬起头,直直回望着裴覆雪,果决干脆:
“这封信上的印记,我并未见过,但既已牵扯到我师父,那么这印记于我师父,或者于我而言,有极大的深意。而你,你的信上提到了早已死去的崔皇后,那么,我们不妨假设,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有所牵扯。”
说到这,月寻风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刀面,发出铮然声响。她身上的白衣犹沾染着血迹,就像冬日里凛冽绽放的寒梅,艳烈夺目。
“合作吧。”
抛出这么一句话,她也不再拖泥带水,将一切事物托出,赤诚的,热烈的:
“我知晓你防备心重,跟你们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很困难。所以,我这边先抛出我目前仅有的线索。”
“我师父晚来迟,是江湖第一刀客,你绝对听说过她的名字。十五年前,她捡到了我,将我抚养长大。前些日子,她接到一封信之后,于夜里离开,自此音讯全无——”
月寻风看着裴覆雪,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我这些日子多方打听,但有关我师父的事情,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仿佛她是在某一日突然出现在这江湖,又突然隐居一般。”
月寻风在那自顾自说着。她向来是这样,信奉一颗真心换真心,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的。裴覆雪似乎有些懵住,眼睫颤动了几下,而后故作镇定道:“你的身世,或许有问题。十五年前,绝对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我要和你说的,是三日后的墨听节的……一些小线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