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毛茸茸的大脑袋埋在她颈间,挠得她脖子和心里都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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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五点钟,整个小区里洋溢着玉兰花悠远深邃的香气。
太阳光看上去和摸上去都一样温暖,小孩子们在草丛与假山林木间嬉笑打闹,春和景明小区总算有了那么一点名副其实、岁月静好的意思。
陈轩南一路牵着她走过那些繁华热闹。
快到家时,叶青溪刻意放慢脚步,让拎着食材的陈轩南走在前头。
刚一进门,略有点疲惫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回来了?”
“是啊,来给您做病号饭。”陈轩南没好气地答。
对方嗯了一声。
叶青溪低着头目不斜视,躲在陈轩南的大个子后面。像小鸡仔跟着母鸡那样跟着他。
陈轩南一路直奔厨房冰箱,准备整理食材。
她亦步亦趋,还差点一头撞到他后背上。
他转过身来,伸手扶住了她。然后笑了。
他扳转她肩膀,像母鸡赶小鸡似的往外推:“去,先到客厅歇着,找我哥玩儿去。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就过去。”
叶青溪刚想说我不能在这陪你吗。
但房子里实在太安静,她怕这句话被不该听的人听到,张开的嘴又闭上。
“干嘛?还跟我哥生分啊?没事,他就是一纸老虎,脸臭了点,真没那么吓人。”
陈轩南还在揶揄她,叶青溪瞪他一眼,慌里慌张往厨房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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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轩北坐在沙发上正闭目养神,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坐姿金刀大马的。
男人明蓝色细条纹的衬衫隐约可见一些血渍,领口两粒扣子未扣,微微敞开,红蓝相间的斜条纹衬衫也只是松垮挂在脖子上。
有点狼狈,又有点凌乱。再不复先前那副精致斯文贵公子的形象。
再看他额头上贴着纱布的模样……
很像。确实像。两张脸都能摆一块玩大家来找茬了。
她走过来的脚步很轻,陈轩北却恰巧缓缓张开眼睛。
两人对视的刹那,叶青溪率先移开目光。
她没有吭声,径自选了个离他最远的对角线位置,挨着宽大的沙发扶手,屁股虚虚坐了个边。
陈轩北的视线如有实质,自始至终都粘在她身上。
她这次学了聪明,决定等着他先说话。
陈轩北却迟迟不开口,只是一直用那种近乎直白的、甚至有点冒犯的目光在打量她。
沉默如无形之水,在两人之间迅速蔓延。
叶青溪对那样的目光其实还挺熟悉的。
年少时第一次隐隐对某个班里新转来的男生有好感,无意中碰到别人拿这事打趣他,他嗤笑回了句“谁会看上她”时,曾从对方轻蔑的态度中见识过。
刚毕业去找工作,在那种竞争激烈的大公司里,做小组讨论时,不小心从陌生的面试官那里见识过。
后来,等她长大了些,能独立生活了。以为能逃开,却发现社会上这样的打量比比皆是。甚至逢年过节回趟家,从那些半生不熟的街坊邻里处都能得到。
上了年纪的人说话很直,最喜欢戳人肺管子。掂量起人来,与抱怨集市上的肉价并无任何区别。但你若认真去反驳,人家反而会用一种大惊小怪的语气回答,哎哟,说你两句也是为你好嘛,搞得那么生气做什么,小家子气。
所以过往遇到这种事情,她大都只是一笑而过。
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还说不要与傻瓜论短长,认真你就输了。
叶青溪回神,突然迎着他目光大大方方看回去,同样冲他笑了。
“哥哥,头上怎么弄的,叫人给开瓢了?”
语气柔柔的,声音也很轻。至于是关心还是挑衅,见仁见智。
陈轩北眉毛微挑:“你说什么?”
叶青溪盯着他,不慌不忙起身,直直朝他走来。
就在要挨上男人的西装裤时,忽地往边上一转,绕到沙发背面。
“陈轩南,轩北哥是额头受伤还是嗓子受伤了?为什么我喊他哥哥他都不理我?”
语气还有点委屈。
陈轩北皱起眉,正欲开口,就见陈轩南提着把菜刀风风火火冲到客厅来。
“哥,你怎么回事?高冷也得分地方,分人啊。对你那帮子小迷妹小迷弟也就罢了,那青溪能一样吗?她可不是外人,她可是你亲弟妹。”
陈轩南说得义正言辞,声情并茂处,还不忘挥一下泛着寒光的菜刀。
刀光闪过陈轩北的眼。
奇怪的是,陈轩北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笑了一声。
“我与青溪小姐玩笑呢。”
他回过头来,幽幽看她。那双黑眸深若幽潭,半眯起来,瞬间将所有光芒都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