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呢。你爸爸早上去S市啦,我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想着来找你们小两口一起吃。”许婉心携着简云往餐厅走,一面让佣人把带来的吃食摆开。
方北见许婉心进门,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打招呼:“妈。”
许婉心瞥了一眼方北,径直往简云身边一坐,慢悠悠地拿出包里的粉饼补妆,这才开口:“诶呀,方大少爷,怎么好劳您大驾起身相迎呢,赶快坐下好了。我可担待不起。”
方北愣了一下,明显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被阴阳了,简云连忙拉他衣袖:“爸爸去出差了,妈妈带了午饭来,一起吃。”
方北不着痕迹地抽开手坐下,看着一桌琳琅满目的菜——松鼠桂鱼,文思豆腐,软兜长鱼……都是简云爱吃的淮扬菜,连筷子都懒得拿起,往椅背上一靠,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许婉心一面给简云夹菜,一面说:“我们小云是文雅人,爱吃的菜也讲究。这淮扬菜精细清和,那些吃惯重口味的人呀,吃不出这本色本味的好。我老早就想找一个淮扬菜的师傅到家里来,一直物色不到好的。不过要是真有一天找到了,还出去吃那些野食、点什么外卖呀,那就真的是作践了。你说是吧,方大少爷?”
方北正专心致志地数着天花板浮雕上的铃兰,闻言回神,无奈地对上家母的视线,言简意赅:“我不爱吃淮扬菜,请多好的师傅来都没用。”
许婉心也不气恼,仍是笑眉笑眼:“不爱吃,昨晚怎么吃得那么香呀?”
方北一愣,刚想说昨晚的婚宴不是西餐吗,忽然明白过来许婉心所指何事,眼神陡然冷了下来,转头盯住简云。
简云低头吃饭,感受到方北的目光,赶忙冲许婉心笑着开口:“年轻时都爱吃重口的,到最后都会变的。妈,我给您盛碗汤。”
方北冷笑一声:“谁爱变谁变,我变不了。”说完倏地站起来,“我吃好了。”
“长辈还没吃完就离席,你懂不懂规矩!”许婉心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到桌上,简云舀汤的手都停在半空,空气凝重如固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烂事,我不提是为了给你留点脸面。我告诉你,简云进了我们方家的门,就永远是我们方家的人,你小子要是能好好对简云,咱们都相安无事;要是不能,你也别想好过!”
方北仍旧站着,一声不吭,嘴唇紧抿,显然不打算妥协。
“我就不明白了,你和简云从小一起长大,要熟悉有熟悉,要感情有感情,要你结婚,又不是要你的命,你怎么就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再说了,你简伯父为了咱们方家出生入死,临终就这么一个愿望,你但凡懂点事……”许婉心刚开始疾言厉色,说着说着却落了泪,哽咽着再难说下去。
简云连忙把拿过纸巾来给她拭泪:“妈妈,别急,方北他不是那个意思……您别伤心。”
方北只觉得胸中憋闷,结婚前的无助感一阵阵袭卷而回。
他不是没反抗过。
确切来说,他从没有一日停止过反抗。
结婚前一周,他曾跪在方正的书房外一天一夜,求他放弃这个婚约,可是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拒绝。
他始终想不明白,他和简云从小认识,读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就连留学都在同一所大学,他们曾是形影不离的伙伴,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为什么一定要走上婚姻这条不归路?
这束缚感令人窒息,而更令人窒息的是,束缚他的凶手,就是他曾经最信任的挚友。
方北压抑下喉咙间的恶心,深知一切乞求道理在父母面前都不会有用。他沉默着坐下,递了张纸巾给许婉心:“好了,妈,我不说了。吃饭。”
许婉心见方北态度放软,于是也止住了眼泪。三人沉默对坐,唯闻碗筷声响。
“妈,拉斯维加斯的爱马仕很好买,不用配货,你有什么想要的包,我们给您带回来。”简云率先打破僵局。
许婉心握着简云的手:“你挑就好了,你的眼光妈妈相信的。不像某些人在美国买的那个什么三文鱼色的丑包,像个熟透的南瓜一样,丑死了。”
方北埋头喝汤,闻言来了一句:“嫌丑你还天天背。”
许婉心白了他一眼:“儿子用第一笔工资给我买的包,能一样的呀?丑也要背出去炫耀炫耀的。”
方北无奈:“这次让简云给你挑个好看的,我出钱。”
许婉心这才又笑开:“这样多好嘛,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我们一家人以后都是好日子。”
方北心不在焉地应着,心却已经飘到了大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