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连手都断了,都能大度地不在意。”
“手是凤仙砍的,和团长无关。”在断臂的吉原重提旧事,阿伏兔摸着左手的机械臂,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芪是和阿伏兔同一批进第七师团的,杂兵的历程非常简单,吃住睡上战场都相互扶持。
这么多年下来,身边的老朋友死的死退的退,能坦诚相待的也没多少。
这么直白地和阿伏兔讲话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了。
“你到底是看重这副团长的职位呢?还是真把他当儿子养呢?”
明芪的话有点尖锐,阿伏兔冷不丁被刺了一下,也有点恼了。
“你少把矛头指向神威。”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可即使是团长,他做的也有点……”明芪心里还憋着气,语气又急又冲。
这话说不得。
“啪——”阿伏兔伸手给这个被冲昏头脑的男人脑后来了大力一击,打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指责。
“你给我冷静一点。”
“有些话,我是看在你是第七师团老人的份上才不跟你计较。”阿伏兔绷着脸。
“谁没挨打过,不管是在凤仙还是神威手下,谁没断过几根骨头?”
“差不多的年纪,神威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哪里称得上是谁欺负谁。神威从七八岁上船就天天挨打,他当时可没吱半声,那时我们受了气,打不过凤仙和那群老头,不也都是只能自己受着。”
后来凤仙走了,争权的“老人”也都被他们这批跟着神威的人打死了,才有现在新的第七师团。
新人进队本就要经过团长“历练”,哪怕不是历练,对内私下打打闹闹,只要不是太出格打死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伏兔就纳了闷了,怎么明芪这次反应这么大。
“你自己被团长打残都要不了这么气吧?”
这一连串的输出让明芪哑了火,可能是那一巴掌确实有良好的醒神效果,他语气软了下来,“我……哎,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车轮战嘛?”
这次逮着文屿一个人打,难免就重了点。
“这哪说得准,车轮战也有不小心被打死的。”阿伏兔拍了拍明芪的肩膀,“你就是对弟弟关心则乱。”
“……”
“额……其实我也没真怪团长的意思。”
冷静下来后,明芪有点后怕,神威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只是莫名的气恼需要找个口子发泄一下而已。
阿伏兔理解:“我知道,这没别的人听到。”
“我也从没不满你当了副团长这职位……”这个副团长当的很辛苦。
“我知道,我知道,我更没有把神威当儿子养。”阿伏兔了然地接过话。
“……”
明芪顿了顿,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纵然和阿伏兔相识地更早,到底能感受到,自打在烙阳捡到了神威,阿伏兔的心还是不自觉地有了偏向。
…………
“团长,你没事打他干什么?”
真是个祖宗!
阿伏兔打开房门,果不其然,神威正大喇喇地占据着他床铺中间的位置。
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桌边,下蹲,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哎,我也受伤了,你怎么不先来安慰安慰我呢?”
神威原本背对着门。听了这响动转过身来。他打架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
“哪儿伤着了?”
神威在自己身上东摸摸,西摸摸。突然把手攥成一个拳头,伸到了阿伏兔的胸前。
阿伏兔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相当白嫩的一只手,没见着有什么淤青。
“这儿。”神威把指缝间扒开,掀起一块小小破皮。
“……”
阿伏兔哼哼两声,要是他再晚来两分钟,这伤口怕是已经长好了。
“新人放战场上历练一下不是正好,你现在把他打伤了,至少也得躺一周,不然也能跟着杀几个人?”
好歹是夜兔,上战场杀几个人肯定不在话下。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神威眯着眼,见阿伏兔从抽屉下方翻出一管眼熟的红色试剂,一瞬间变了脸色。
“拿它干嘛!”
他跳下床,掐住阿伏兔的手腕,表情认真地有点执拗。
阿伏兔被神威捏的生疼,但没有甩开,“好了,我用不上,就当卖个人情吧。”
“矫情。”神威冷笑一声。
又没有缺胳膊少腿,大多都是皮肉伤罢了。
“你向来和新人打都是让他们一起上的,现在单独把人拎出来打,打的还是一队队长的表弟……”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明芪有什么不满呢。”
打人不打脸这一套准则对神威没用,他偏偏最爱打的就是脸。
一桥喜喜就是最好的前例。
文屿那张清秀的小脸也算是面目全非了。
好在是夜兔,恢复起来也快。
这事整得,得亏夜兔都是慕强的,放别的组织指不定闹出什么事。
见神威神色略有缓和,阿伏兔大着胆子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毕竟是表弟,给个面子吧,团长。”
夜兔这个种族还能有如此相互扶持的亲缘关系,真是珍稀物种里的珍稀物种。
“表弟?”
神威收回了手,背在脑后,漂亮的脸蛋上挂起几分玩味的笑容。
他突然沉默了片刻,复又俯下身,灼热的呼吸几乎全喷洒在阿伏兔脸上。
人与人之间还是要保持适度的安全距离,这显然有点超越了界限,阿伏兔心猛地颤了两下,妄图扭头躲避,却被神威一把攥住了衣领。
“带着你的东西,跟我来。”
…………
阿伏兔不知道神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看这方向,倒是往文屿住的那幢楼去的。
俩人没有进门,反而是伏在了房顶之上,就像在天守阁里偷窥一样。
在自己的地盘怎么行事还如此鬼祟。
阿伏兔有些不解,“团长……”
“嘘——”神威伸手作噤声状。
屋内的两人并未休息,想也是,身上七零八落的,受伤第一晚总是很难熬的。
文屿的呼吸声有点沉重。
那些破裂的内脏和皮肉没什么好提的,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骨折还是需要外人帮着接一下,免得一夜过去,把手臂和腿长歪了。
明芪正在帮着摆弄着他的手臂,左臂横在胸前,沉得像是焊了块生铁。
随着绷带的包裹,那□□脆利落折断的骨头突然抽痛起来,仿佛发痒的皮肤下,断裂的骨茬正在生长出荆棘。
明芪皱着眉不敢使劲:“很疼吗?”
文屿抿着嘴只是摇头,把本应该从喉间溢出的闷哼咽了回去。
这是好事,说明夜兔的体质正在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