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仿佛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那我先走了霜霜,你回学校后记得跟我说一声。”
秦霜微笑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放心吧。”
*
林泽离开以后,秦霜兀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她望着医院白色的天花板,记忆忽然回到了小时候。
初二那年,林叔叔和林阿姨在深圳赚了大钱,没多久就回来把林泽接到深圳去念书。
她从小和林泽一起长大,林泽走的时候,她其实挺舍不得的。熬夜给林泽叠了一千个千纸鹤,第二天送林泽去火车站的时候,她把满满一罐子五颜六色的千纸鹤送给林泽,跟他说:“林泽,别忘了我。”
林泽重重地点头,说:“你放假到深圳来找我。”
秦霜问:“可以吗?”
“当然!”林泽说:“你一定要来找我,我带你去吃肯德基。”
秦霜挺想到深圳去找林泽的,但火车票好贵,她攒了一年的钱,到初中毕业的暑假,才终于买了一张火车票,到深圳去找林泽。
她在火车上站了三十几个小时,到深圳的时候,一双腿都肿了。
林泽来接她,带她去他家在深圳的别墅。
住在林泽家里那十几天,起初是很快乐的。林叔叔和林阿姨并没有因为有钱以后就看不起她,他们仍然像以前一样对她很好,还给林泽钱,让他带她去外面玩。
不愉快发生在她准备回家的时候。回家前,她特意到商场去给外婆买了一件羽绒服。那件羽绒服挺贵的,打完折也要一千多。但她一点也没有犹豫,用她从小到大攒的钱给外婆买了那件羽绒服。
谁知就是那么巧。
当她拎着羽绒服回林泽家里的时候,林阿姨正好不见了一条项链,把整个家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
所以当她拎着羽绒服站在家门口时,所有人,包括林泽都看向了她。
林阿姨看了一眼她手里拎着的袋子,直接就问她,“霜霜,你有没有看到阿姨的项链?”
秦霜摇了摇头,回答说:“没有。”
阿姨看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失望,转而问她,“那你哪来的钱买波司登的羽绒服?”
秦霜立刻懂了。她倔强地看着林阿姨,再度申明,“阿姨,我没有看到你的项链,更没有拿你的项链。我买的羽绒服是商场打折的,而且是用我自己攒的钱买的。”
“霜霜,你也是阿姨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孝顺外婆,难得来一回大城市,想给外婆买点好东西回去。你说你拿了就承认,阿姨也不会怪你,只要下次别再犯就行了。”
林泽这时候却突然说:“妈,霜霜给外婆买衣服的钱是我给的,她没拿你的项链。”
秦霜终于看向了林泽。
那是她第一次对林泽感到失望。
她没再搭理他们,回房间收拾好自己的书包,背着就走。
林泽追出来,拉住她的胳膊。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霜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说我给外婆买衣服的钱是你给的?所以你也觉得是我偷了你妈妈的项链对吗?”
林泽没有否认。
他的眼神出卖了他,他也怀疑她。
她脸色变得冷,一字一句地说:“林泽,给我外婆买衣服的钱,是我自己从小攒的。我是没钱,但我哪怕去捡垃圾,去工地搬砖也不会偷别人的东西。我没有拿你家的钱,一分也没有拿。”
回家的火车站,她靠着绿皮火车的车窗,望着沿途掠过的风景流了眼泪。
那是妈妈过世以后,爸爸丢下她以后,她第一次流眼泪。
过了没多久,林泽忽然打电话来给她道歉,说她妈妈的项链找到了,掉在了衣柜的缝隙里。
秦霜没什么情绪,淡淡嗯了一声。
她不想让外婆知道她到深圳去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所以后来林家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得太冷漠,怕外婆察觉出异常。
林阿姨见外婆似乎并不知情,自然也不会主动地提起那件事。两家人逢年过节仍然一起吃饭,和睦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但只有秦霜自己知道,她曾经被人冤枉偷东西,她可以不说,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
而自从那件事情以后,秦霜再也没有给林泽主动打过一次电话。
林泽倒是常常打给她,但每次打来,她都没什么话说,林泽心里大概清楚,所以后来两人的关系渐渐疏远。
而在林泽来北京之前,两人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上一次联系还是去年暑假的时候,林泽打电话来跟她说,他回家给奶奶烧纸,也顺便去看了她外婆。
她对他表示了感谢,握着电话,两人相对无言。
她望着医院天花板回忆了一会儿往事,回过神来后,拿起手机想看下时间。
无意间点进通话记录里,看到梁宴洲昨晚给她打过电话。
电话显然被接通过,有显示十几秒的通话时间。
秦霜不知道梁宴洲打电话来是不是他出差回来了,连忙给他回拨过去。
电话拨出去后,响了很久,几乎要被自然挂断了才终于被接听。
梁宴洲的声音传过来,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
秦霜道:“梁宴洲,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了吗?不好意思,我昨晚睡着了,现在才看到通话记录。”
梁宴洲不知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后才嗯了声,散漫地开口,“你不是说回北京请我吃饭吗?不过我昨晚打电话来得似乎不是时候,是个男人接的。”
他停顿了两秒,似笑非笑地问了句,“怎么?男朋友?”
秦霜闻言一愣,才知梁宴洲误会了,急忙解释:“不是,昨晚的男生是我的朋友,我在住院,他来医院陪了我两天。”
梁宴洲闻言,倒是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在住院?你怎么了?”
秦霜道:“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感冒。”
她话音刚落,喉咙突然发痒,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梁宴洲听她咳嗽得厉害,沉默了几秒,等她咳完,忽然问了句,“在哪个医院?”
“什么?”秦霜刚从剧烈的咳嗽中缓过来,捏着喉咙,没反应过来。
梁宴洲:“在哪个医院,地址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