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寺正不紧不慢地将银镊子和上面的丝线放置在物证布袋内,“全凭‘展才女’做主。”
王知行铁箭般锐利的眼神穿透展淑和杨琉金,心下又是一番波涛汹涌,她或许服气位高权重出身世家的曲咏枝,却实在看不上这一个两个没有名气的县城土包子。
‘展才女’微微侧身,避开视线,倒是识时务地作揖,“哪里哪里,大人实在是抬举展某,既然案子交给寺正大人,自然是大人主理,听从大人吩咐。”
曲咏枝会心一笑。
展淑低敛下颚,露齿微笑。
她二人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其他人却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戏份唱的哪一出。
“那就全部带回府衙,明日,依次会审。”
“遵命,寺正大人。”
那一夜竹芒学堂灯火通明,不论是突然被从被窝里拽出来关进牢中的学女师长们,还是杨琉金等一众遵从吩咐的官差衙役们,全部失眠,无一人安然入睡。
梅花小院中,展良砸吧砸吧嘴,美美地从梦中转醒,她自从被展淑绑架到省城后,一直处于监禁状态,她的死弟弟一边强抢她的身份入学,一边还要压制她的人身自由,实在是胆大包天。苦中作乐的是厨子手艺不错,展良这几日腰带都松快了不少。
“来人啊,本小姐饿了!”她在柔软的床铺上拍拍自己鼓起的小肚子,却发现自己脚并没有被绳索绑住。
展良穿上鞋子,贼兮兮地朝门口挪去。
给她解绑后,外面也没有什么人守候,难不成是个圈套,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轻巧一脚踹开门,硬着头皮瘸着跨出去,发现整个宅院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小姐您醒了。”身后突然出现声音。
展良吓得一激灵,朝着这个陌生面孔瞎比划一通,“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展淑绑架我一事,我定要上官府状告他一个不敬长姐之罪。”
对方笑道,“您去吧,少爷他们现在就在官府呢,您要是动作慢些,恐怕都赶不上升堂。”
说完就纵起轻功跳上屋顶而去。
展良:……真的假的……不纠结展淑为何身边会有武功高强的暗卫,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拖着依旧疼痛的大脚趾来到省府府衙。
好家伙,目光所及人山人海!
光是竹芒学堂的学女才女们便足足百人之众,更别提还有那么多乡里乡亲喜欢看热闹的,将省府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中,有多少已经见过展淑了呢?不知道怎么的,展良突发良心,生出了‘不可见人’的心理,赶忙扯了个帕子,将自己下半张脸捂住,试图强行挤进去。
威武喊过三轮。
堂上,桂镶玉啪地一拍惊堂木,倒真有些知府的威风,“全场肃静,带人上堂。”
大理寺寺正曲咏枝一身绛色官袍玉冠,端坐在右侧主位之上,二人同时审理此案,必然会有一个重判。
人群后方的展良一听这便开始了,再次疯狂往里面挪动,浑身是汗地如愿以偿挤到第一排。抬眼一看,堂上密密麻麻已然跪满了人。
好戏登场。
可惜就是没有瓜果热茶,展良估计这段一时半会完不成,不拘一格地直接撩起袍子席地而坐,开始观看。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左侧的女人跪拜,“草民乃是受害学女钱飞羽的母亲:钱林升,拜见知府大人,寺正大人。”
右侧的三人跪拜,“禀二位大人,学女乃是受害者学女钱飞羽的室友,赵安,孙衣,李随去。”
“起身答话。”
“谢二位大人。”
桂镶玉问,“钱林升,你此番鸣谷喊冤,状告何人?”
钱飞羽的母亲,钱林升掩面哭诉,“二位大人,草民肯求二位大人替草民做主,一定要严惩杀害我女的真凶:学女乌上兰。”
“将嫌犯带上来。”
杨琉金在背后拧扣住乌上兰单薄的肩膀,将人毫不怜惜地推至堂中。乌上兰眼盲不可视,无法维持平衡,可怜兮兮摔爬在地,跪着摸了半圈才分辨到二位主审官的方位。
她行礼跪拜,“学女乌上兰拜见知府、寺正二位大人。”
好似对方是区区一只蝼蚁,桂知府语气半点不客气,“学女乌上兰,你夜半行凶,残害同官塾同学钱飞羽以及林雾文庆三人,你可认此罪名啊?”
围观的一众学女才女们纷纷倒吸气。
横眉冷对的桂知府内心颇虚,若不是为了面子,她才不会捡起这个烂摊子专门得罪竹芒学堂,这下面站着多少未来的同僚,以后官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可得罪不起。
现在背锅的杨琉金排不上号,右边的曲寺正又虎视眈眈,她桂镶玉怎么着都要争口气破了这个案子抓到凶手,故此直接简单的想要捏死一个最软的柿子,也在情理之中。
桂镶玉眼神冷冰冰地望着乌上兰,心想:莫怪本府不仁,这都是权宜之计,牺牲盲女一人,平复学堂风波,足矣。
曲咏枝又怎能不知对方的手段,在宽大官袍的遮挡下她攥住桂镶玉的腕子,用拇指指甲尖锐之处在腕骨上面划个叉,提醒知府大人针对学堂内学女的案子千万不可鲁莽,否则轻则丢官,重则遗臭万年。
曲寺正选择不插手审案,并不代表她可以坐视不理让一个平白无故的学女受到诽谤与伤害。
旁侧耳室中,门缝半开,一直偷窥堂内动向的王贤心中忐忑,也忍不住掩门悄声问到,“展淑,你可知此案的凶手究竟是何人?”
展淑悠悠然倒一杯茶,露出玩味的笑容,“那就要看桂知府的良心想要如何结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