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良不屑一哼,“我今晚要去王知县家赴宴。”
“哎呀,”展母着实意外,起身替她掖掖领口,“那带上那几坛子酒吧,王知县这是要松口同意你和她家贤小子的婚事了?”
“怎么可能,就你女儿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有数,王知县看不上咱们家浅薄,想要高攀省府的人家。人家之所以设宴,无非是因为‘展良’获取了省试的头名,现在商量一个应对之法,否则等过几日省府的榜单真的赐下来,要‘展良’去京城面圣殿试,那我们就都完蛋了。”
一听关系厉害如此严重,展母的脸也唰地一下子煞白。
正要喊人,被展良拦住,“不用找了,他肯定不在家,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到知县府上了。”她转头去换衣裳,展母见她急匆匆,担忧地嘱咐,“有事好商量,可千万别动手啊。”
知县平日里就住在府衙后面,图一个省时省力还省钱,此时设宴,伴夫和家里的两个儿子也都在场。当然,既然是聊正经事,他们男子都只能另开一小桌,不能上主桌。
展良来得晚,进来先是环绕一圈,没找到心上人,也没找到‘展良’大才女。敬酒的杨琉金见到她,面子上过得去的抱拳行礼,嘴上说着恭喜,但眼神中没有任何看得起的样子。
展良知道杨琉金不待见她,情敌见情敌,可不就分外眼红嘛,她是站上风的那个,她应该大方,所以带着微笑,嘴甜地去跟王知县和两位典史见礼,后面跟着的王扣子费劲儿地将酒坛子抬过来。
展家在本地做的是酒铺生意,外边庄子还有两个酿酒坊,一家四口没什么近亲,除了钱也不剩什么了。展母自小性格刚强,手段强硬,在生意上说一不二,可又尤其溺爱女儿,反正秉持着家产败坏不完就往死里败的概念,随意让展良挥霍,钱这种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挣,但亲生女儿,只有这宝贝疙瘩一个。
展良从小蜜罐子里泡大的,只有别人看她脸色的份,从来不会来事。这边敬一圈酒后,就被典史王丽拽着袖子拉回来坐着,毕竟这是正经县衙内,不是什么欢场赌桌,让展良收敛起她的□□秽语那一套。
一桌子长辈,都是官府人员,展良也不可能耍横,只好听话地乖巧吃菜。正巧她肚子空空,被气都气饱了,一直没怎么吃东西。
另一位典史后秋开口,“展良,想必王扣子在路上已经把实情跟你说了,你怎么想?”
展良连脑子都没有,纯草包,她能怎么想?
到底是有点裙带关系,丽典史替她分辨,“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暂且不论欺君之罪,即便此次瞒天过海,若是被贵人青睐,唤入宫中陪侍左右,早晚会露馅。”
众人皆是浑身一凉。
此时此刻,不论派系,所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知县大人,”身形高挑的男子出现在月下,那张脸与展良可谓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但眼神却不似展良那般轻浮,坚定明亮如夜中星辰,“大人明鉴,若是按照我的方法,必然会安然无恙,不生其他事端。”
展良看向自家弟弟身后的美男子,几日不见,王贤又清瘦了一圈,更加仙气飘飘弱柳扶风了。眼看着她哈喇子掉下来,杨琉金在桌下猛踩展良的脚。
展良呼痛缩回脚,见到王贤朝她这边看过来,又赶忙拧过头去,面带海棠之色。
展良一边揉着,一边不要脸地自信,他害羞了,他避开我的目光肯定是喜欢我。
王大妞叹了口气,朝两边吩咐,“拿下。”
杨琉金和王扣子纷纷起身,眨眼间展良被扣住肩膀结结实实摁在了桌子上,“哎哎哎,这怎么回事啊这是,为什么摁我啊,不是应该拿下展淑吗?”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展良想要挣扎,可她本就草包,又被酒色挖空身体,根本没有力气与两位自带功夫的人较劲。展淑走上前来,用扇柄敲敲他不成器的困兽姐姐,“这本是下下之策,耐心待着,这一节过去后,自然会放你出来的。”
“啊?!”展良都懵呆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死小子偷取了她的姓名身份去报考省试,过了也就罢了,惹上麻烦,最终的解决办法竟然是把真的她给关到牢中,让死小子李代桃僵,瞒天过海。
最关键的是,知县竟然被说服了,她们大家都失心疯了吗?
“放心,母亲那里我会编造一个很好的理由。”享受着对方眼里的惊愕,展淑朝自己的双胞胎姐姐露出笑容。展良被他吓愣当场,甚至不再挣扎,直板板地被拖了下去。
县衙牢中,王扣子抱着铺盖卷铺上,只见人缩在墙角默默流泪。
“哎呀,良姐,你别哭了,这也是不得不为之,大人和我们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呀。”
展良根本不想搭理她这个叛徒,王扣子耷拉下肩膀识趣离开。
而见那薄情寡义的王扣子人走了灯都不肯给她留一盏,展良越发伤心难过,将自己埋在被子中,自怨自艾。
其他牢房的人无所事事,试图跟她搭话,“哎哎,新来的,你什么罪过啊?”
“滚!”
“我叫朱春光,我是来报案的。”
“报案的怎么关进这里面了?”
“都给我闭嘴!”牢头大吼。
周围陷入寂静。
黑暗中,展良擦干眼泪珠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惟妙惟肖的玉核桃,一边虔诚地摇着,发出今日的第一问:“展淑要是真考进省府做了大官,我以后能不能靠着我老弟吃香的喝辣的?”
玉核桃在铺盖卷上转了几转,最终吐出一道签子。
展良眯眼一看,上面写着:否。
她就知道这个吃里扒外的死弟弟是指望不上了呢。
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