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此话说得巧妙，既洗清了叔嫂暧昧的嫌疑，又不动声色威胁了看热闹的那些人。

他在朝堂只手遮天，向来雷厉风行，跟他作对的文臣武将，都没有好下场。更别说他是先皇破格亲封的首辅及帝师。

当朝太后是裴序的亲姑姑，当今天子是他的学生，两位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皆对他言听计从。

除了太后的亲骨肉，也就是跟他一同下水的那位燕王萧闻月，谁敢惹他？

有些胆小怕事的、家世稍显不足的，已悄悄离开。即便坚持留在原地看热闹的、家世很不错的公子闺秀们，也噤若寒蝉。

总之，兄弟俩三言两语间，已经将这件“丑事”压下。

秦意绵暗暗高兴。

不单是因为这件“丑事”不会宣扬出去，她的名声不会在明面上受损，还因为裴序的转变。

裴序肯为她撒谎，肯为她脱下官服外袍，肯不顾“体统”当众抱着她，这是她最高兴的事情。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裴序愿意为她放弃原则，说明她在他心中，挺有分量的吧？这样的裴序，若是完全爱上她，应该可以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吧？

如此想着，秦意绵又斗志满满，内心又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勾住这个男人，怎么跟他缠绵一辈子。

她全然忘了，落水前还痛骂裴序“狗男人”。全然忘了，这个狗男人为了面子，原本连抱她都不肯，丝毫不怜惜被他折腾坏的身子，只叫她“忍着”。

若是她未被爱情冲昏头，便会想到，也许这男人此刻的维护，不全是为了她。也许还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名声，为了维护裴府的声誉。

此刻，秦意绵完全沉浸在喜悦中，幸福地依偎在男人怀里，没有察觉到男人悄无声息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搂着她的臂弯有些收紧，隐隐带着怒气。

她静静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闻着彼此交缠的气息，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他，静谧又和谐。

可偏偏有人要破坏这份和谐。

“裴大人留步。”

一道好听却低沉阴郁的男声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裴序刚迈开的步子顿住，声音较往日更为冰冷，“有事？”

众人听到裴序这不耐烦的语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连手握兵权的燕王都如此不卖账，又怎会给“普通”世家面子？此刻他们更加坚信，若是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定会祸及九族。

众人想离开，却实在耐不住那颗好奇的心。

他们实在想看看，当朝最有权势的王爷和首辅，这两位血缘颇近的表兄弟，会碰撞出什么火花。他们更想知道，王爷跳入水中救首辅夫人，究竟有何秘辛。

事实证明，他们冒险留下是对的。

只见这位俊美阴郁的燕王萧闻月，上前两步走到裴序跟前，一瞬不瞬盯着他怀中的美人儿，眼神灼热，缱绻又关切。

裴序不悦地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萧闻月死皮赖脸跳到他跟前挡住去路，屈尊降贵说道，“抱歉，我只是想奉上这颗仙丹，救贵夫人于水火。”

说着，他从火红的湿衣中，掏出一只通体黑亮的小药瓶，从中倒出一颗莹白似雪、晶莹剔透的小冰珠。

这冰珠表面浮现霜纹，内里似有云雾流转，不似凡物。

人群中那位“王公子”认出了这物，忍不住炫耀自己的博学，兴奋道，

“这是’玉髓凝霜丸’，能活死人药白骨，病人吃了能生龙活虎，常人吃了能长命百岁。此神药万金难求，连皇宫里都没有，没想到燕王竟有此物，还如此轻易给那女……”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但已经足够引起轩然大波了，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裴序虽听不清，亦无心听，但他不用想都知道，那些定都不是他爱听的。

他当然识得此物。此神药是他为先帝寻来的，只可惜他当时有要事耽搁，未能亲自护送神药入京，半路被萧闻月抢了去。萧闻月抢了却来不及进献，先帝便驾崩了。

此事之后，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再无往日情分。

裴序却没想到，萧闻月这么费心抢来的东西，自己不享用，却留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偏偏这颗玉髓凝霜丸是真的，也未沾染毒气，他娇弱的夫人服了，定能强健体魄，不至于因这次落水落下病根。

是以，哪怕他再不愿，也只能接过这颗冰珠，喂到怀中“昏迷”的病弱美人口中。

“多谢。”裴序心不甘情不愿道。

“不客气，本王与贵夫人一见如故，自愿奉上珍宝，并非卖裴大人面子。”萧闻月挑眉，挑衅意味甚浓。

“你！”裴序咬牙切齿，凤眸喷火。

裴玉似乎见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打哈哈，“大哥，嫂嫂还昏迷着呢，她的身子要紧，莫要在意王爷的玩笑话，快些送嫂嫂去歇息吧。”

他的语气温柔又关切，言语间却给人一种感觉，他这个做小叔的，比哥哥更关心嫂嫂的身子。

众人都感觉到了这三位天之骄子争风吃醋的氛围。

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