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当禁军中传出有人发现通敌书信的消息时,楚文帝震怒非常,几欲当场下罪安王府,命监察司彻查此事,毫不容情。
叶云与三皇子一派此时或许以为,安王府大祸临头已成定局。
却不知,那些书册早在含香交予叶云前,便已被纪韶华悄然调换——
同样的书同样的笔记,唯独字迹,她做了细致调整修改。而那些藏在夹缝中的“证据”,也早在含香刚将书带回王府的那一夜,被悄悄焚毁殆尽。
楚文帝震怒之下,初看书信,笔迹确实与安王无异。可怒气稍歇,细观之下,他的眉头却缓缓皱起。
毕竟安王与他一母同胞,又自幼相伴成长,彼此字迹早已烂熟于心。虽模仿得像,但笔锋间气韵不同、连笔停顿微妙,细节处终究露出破绽。
一时间,楚文帝眸中风云翻涌,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连监察司中奉命查案之人,细看那几封所谓“通敌信件”,也察觉字迹虽似,但笔锋、结构、连笔停顿,终究漏洞百出。
再加上为防万一,监察司中亦安插有陆崖的人手,一旦发现问题,针对方向自然立转——既然安王被诬陷,幕后主使才是真正要查的。
洗清冤屈只是第一步,此事再次引爆楚文帝之怒的,则是“有人胆敢构陷皇室宗亲”的事实。
而纪韶华早在诬陷一事前,便已将含香私会右军副统叶云一事,亲自告知安王。
“既然他们已准备好诬害安王府,规避此事不属明智之举。”她平静说道,“我不仅将书册调换,那日箭术演武之时,我递与叶云箭矢之上,也做了些布置。”
“布置?”安王显露些许讶色。
没想到自家的小郡主,心思已如此细密。
“我在箭上涂了特殊药粉,肉眼难辨,水洗不净,唯有在特定光源下,才会显出淡淡蓝光。”纪韶华略一停顿,接着说:“监察司既已有疑,不妨由爹爹送他们一个顺水人情的‘破局口’。”
“药粉?”景誉闻言挑眉,目中倒是泛起几分兴趣。
“江湖人手中来的小玩意罢了。”她眼神一闪,语气随意地糊弄过去,难掩一丝心虚。
药粉自然是从陆崖处得来。
顾不得引起两位父亲怀疑,她与陆崖虽已安排好,但要借此指向右军,由安王亲自出手,方才更为妥当。
景誉未多追问,只是与安王极快地交换了一记眼神,默契无声。
*
当含香死的消息传来时,纪韶华眉头微挑,叫她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陆崖会在她将含香送出王府后立刻处置,没想到竟还留了她的命,那如今……
“是如何死的?”片刻怔神后,她问茯苓。
茯苓答道:“监察司查到前些时日含香从王府失踪,怀疑与通敌一案有关。在中京郊外发现其行踪,追捕过程中,她中箭数支,当场身亡。”
倒是好一出“帮凶潜逃中被诛”的好戏。
纪韶华自然明白,陆崖绝不会放含香活着离开,只是没想到,他竟将一个注定要死之人,利用到了极致,连最后的余热也未放过。
“然后呢?”
“监察司在她身上发现药粉反应,也发现她与叶云之间,牵扯颇深。”
茯苓顿了顿,似在斟酌,半晌才道:“相爷说局势已定,叮嘱您这几日好好歇息。”
纪韶华挑眉看她,茯苓立刻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和主子透露。
她确实这几日几乎未曾安眠。
她既不及楚垣那般心机深沉,能蛰伏多年筹谋算计;也不如于莹莹心狠手辣,步步杀伐果决。
虽说一切都在按着她与陆崖的布置推进,但前世的种种依旧如山压在心头,她总担心稍有一错,便会满盘皆输。
却没想到,陆崖竟察觉到她的疲惫。
倒是挺心细……
*
而监察司顺着药粉的线索追查,不仅很快查到了叶云头上,连带几位与他来往密切的将领——凡是身上沾染过药粉者,上报朝廷时,便已尽数审讯入狱,无一遗漏。
消息上呈,楚文帝震怒之下,更添几分失望。
怒,是因国难当前,竟有人通敌叛国;而失望,则在于,这等乱臣贼子,竟出自他亲手掌控、倚为中枢的中京禁军之中。
当即下令:凡与叶云有瓜葛者,统统缉拿审问,不可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一时间右军之中,人人自危。
甚至连安王负责的左军,也被连带排查了一遍,毫不宽待。
见右军迟迟查不出更深一层的问题,一向擅长煽风点火的陆崖,便顺势将火烧得更旺。
朝堂之上,言辞之间,他隐晦暗指,此事背后定不简单,怕不是某位皇子一党的阴谋。
此番言论无疑在朝堂上掀起另一场轩然大波。
各位皇子及其党派顿时噤若寒蝉,生怕被牵扯其中,众人心头暗自忐忑,恨不得用眼神将陆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