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去瞥陆崖。
却见他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幽深,即便在黑暗中,那双眸子依旧明亮得摄人。
更可恶的是——她竟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陆崖轻笑,语气闲散:“被发现也挺好。”
“一点都不好。”纪韶华小声腹诽,嘟囔着碎碎念。
陆崖却继续打趣道:“一个被喊打喊杀的大奸臣,夜闯王府,正好让你干爹发现,岂不是给他一个为民除害的好机会?”
“你这人!说话怎生如此莫名其妙!”
被他这话勾起一丝火气,纪韶华顿时有些恼,秉承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此时话中竟生出几分恶向胆边生的意味。
话虽出口,又觉语气有些重,可要她服软,又万万做不到。于是学着陆崖惯用的嘲讽口吻,反击道:“陆相不就是担心我吗?要是此时相爷被‘除害’了,不是白费一片心意了?”
这话逻辑上勉强算通顺,可更多是强词夺理的无理取闹。
陆崖听了,竟没恼,反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里透着些意味不明的趣味:“谁说我是在担心你的?”
纪韶华无言。
看吧,即便这人明知道自己病了,特意来看她,也半点不懂装得讨喜些。
——真是,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她索性不再搭理他,闭眼把头一偏,明摆着告诉他:我要睡了,不送。
头顶忽然传来一丝极轻的触感,如羽毛拂过,转瞬即逝。
紧接着,一道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响起:“小家伙,好好养病吧。”
脚步声渐远,夜色沉静,再无人打扰她。
却平白惹人失落。
*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纪韶华醒来时,屋内已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气,混杂着药材特有的苦涩味。
她扫视了一圈,小翠正忙着指挥众人布置早膳,而床边不远处,茯苓静静守着,见她醒来,立刻快步上前扶她起身。
刚退烧,纪韶华身子仍有些无力。刚坐起身,小翠便匆匆跑来,取了件织锦披斗给她披上,生怕她再受寒。
“爹爹呢?”纪韶华问。
小翠答道:“王爷一早去上朝了,还未回来。军中似是有事,二爷天不亮就出门了。”
军中有事吗?
纪韶华未多想,只点点头,示意她去忙。
待小翠走远些,她才压低声音问身旁茯苓:“昨夜你家主子怎么来了?是你告诉他我生病的?”
茯苓一脸无辜,连连摇头,表示冤枉。
大半夜看见自家主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府,她也着实震惊。
毕竟,夜闯未出阁女子的闺房,实在不是正常的行为。
又接着如实交代:“后半夜主子自己突然出现。本来只是想看看,没打算惊扰您休息,结果您自己醒过来了。”
纪韶华颔首,微微一滞,想起昨夜自己和陆崖那乱七八糟的对话,有些心虚的看了茯苓一眼。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昨夜的对话……茯苓八成全听去了!
她顿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似是察觉到她的尴尬,茯苓竟巧妙地岔开了话题:“相爷还交代,待您身体好些,邀您去王府一叙。说……有些事想与您谈。”
可大病一场,终归要几日,纪韶华的身体才算完全康复。
她闹着要出门玩,安王他们见她生龙活虎,也未再阻拦,只多叮嘱了几句。
可安王哪能想到,小郡主转头便去刀到了相府。
去相府的路上,纪韶华心里莫名紧张。
那日茯苓说陆崖有事要与她详谈,不免联系到生病那晚两人微妙的氛围,不自觉地错往奇怪的方向想,以为陆崖要与她坦露些什么……让她内心好一番挣扎。
然而,见到陆崖,他开口的一句话却让她意识到,原来他要说的,竟然是正事。
陆崖淡淡开口:“你还记得前不久于嫔封妃一事吗?”
纪韶华心中莫名涌上一丝失望,她微微晃了晃脑袋,强压下情绪,点点头:“自然记得。”
陆崖挑了挑眉,看着她略显怪异的举动,问道:“怎么了,头疼?”
纪韶华脸微微发烫,连忙摇头,把话题拉回正轨:“这其中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陆崖没再纠结,轻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半个月前,金城许家起火,调查结果显示是因为夏日干燥,孩童玩火不慎所致。”
“许氏是于家主母的娘家,几乎全家数十口人都死在了这场大火里。”
纪韶华微微皱眉,隐隐感到事情不简单:“包括于家主母?”
陆崖点头:“没错。奇怪的是,许家的长子虽然被救出来了,但他的脸被烧伤得很重。然而,在府衙清点尸体时,却没有找到于家长女于慕雨的尸体。”
纪韶华像是意识到什么,沉思片刻后说道:“你是说,于家长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