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下的人明显慌乱了不少,季尧年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脸上挂着笑继续说道:“高砚舟,你果然聪明,可你既然都猜到这儿了,那不如想想,孤为什么要选你来查这个案子?”
高砚舟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对方身上那股糜烂的熏香,那是死亡的前兆。
“若殿下是想报复,那臣无话可说。”他闭上了眼,摆出一副任君搓磨的可怜模样,“臣……任凭殿下处置,绝无怨言。”
“高砚舟,你当真不懂我的意思?”
季尧年的手上伤还没好,她拽着这个这突然脱力的成年男性有些手疼。
高砚舟眼里满是悲戚,然后像是心碎一般难受地说道:“殿下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当年季灵舒被查出皇室血脉有异,殿下又被人下了毒,虽然没有具体的证据表明那毒就是她下的,可当日见过殿下的只有她一人,您身边的护卫皆离奇死亡,还查出是当年逆王留下漆奚卫的手笔,三法司会审便是如此断案的。”
季尧年将手松开,猩红的颜色从下垂的指尖滴落。
“我从未怪过你,也不会去怪你。”
“这些年……每每回忆往事,我只恨自己无用,没能早些得到阿姊信任,让她一人背负了这许多。若我能知道其中内情,又何至于拖至如今这般困局。”
太子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但其间却夹杂着些许疯狂狠戾。
“高砚舟,孤找到你,不是想让你为当年的事赔罪,而是需要你……去查清那第三只鸟是什么。”
“孤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季尧年本想抬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但指尖的血却不受控制地落下,砸在了高砚舟的手背。
深红的颜色加剧着内心压抑的嗜血欲望,她不动声色地后撤半步,在自己完全失态前闭住了眼。
高砚舟此刻顾不得许多,他有些慌乱地起身想要查看太子的伤势,却在要碰到她的时候被无情地甩开。
“殿下身上的毒还没有清吗?”
他愣在那里,看出了她的戒备。
季尧年没说话,只是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高砚舟。
她此刻有些憔悴,人不像高砚舟记忆中那个永远活力满满的样子。
“回来吧,回到孤身边。”
她轻笑着说出了高砚舟在无数个日夜里反复梦到的话。
“墨渡,你不必自责,当年之事,你我各有难处。如今我有意搅乱朝局,还需借你的手捉住这第三只鸟,踏着它……我才好名正言顺的布局。”
高砚舟有些担心地看着季尧年流血的手,但也知道她不喜欢在人前袒露自己的脆弱,于是只能叉手说道:“过去幸得殿下提携,方有今日的墨渡,如今殿下既愿再次召我入东宫,我自是无怨无悔,誓死追随!只是……”
季尧年知道高砚舟想问什么,于是将案上的信封递给了他:“大理寺和不良人没查清死者的身份,你也没从王娘子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既如此,那孤便给你点提示。这小贼被人下了毒,在乐莅发现前便已经死了,我们不过是给他换了个地方,找人叫吆喝了两声。”
“可验尸结果……”
季尧年眯着眼,似是有些困倦:“天下奇毒众多,你要不然回去再让他们仔细验验?”
高砚舟思索了一番,还是觉得有些不对:“若是那人不出手,那殿下可会派乐莅去动手?”
季尧年半闭着眼,已然是一副疲惫至极的神情,她睁着一只眼,语气有点冷:“你猜,孤那时候让乐莅去是做什么的?”
“高砚舟,孤是太子,可不是什么毫无顾虑可以任人吞血食肉道大善人。如今要向上走,那你也可以试着转变一下自己,不然……孤介意亲自出手改造你。”
季尧年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但手上的血却因为用力过度淌了出来。
高砚舟难得沉默了,他知道她的东宫之位坐得不安稳。
他当年初入官场,若不是有太子在身后庇护,又怎会这般安泰?自己的清明官声和青云直上,本就是太子赐予的。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既然提前得了那些所谓的浮华富贵,那便要付出更多作为代价来偿还。
这是他欠她的。
哪怕这需要赌上自己的一切去还。
所以……这次他会抛下自己的固执和坚守,不惜一切地追随她。
自此,季尧年便是他高砚舟唯一的主君。
君若不弃,臣便不离。
高砚舟走前,再次跪拜。
“还望殿下珍重,臣……这便去给您捉第三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