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偷藏了画,苏翎有些心虚地眨眨眼,在季尧年狐疑的目光中,认真说道:“殿下睡床吧,我给您守夜。”
“可是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在一起休息。”季尧年将他的圆领搁在一旁的桌上,出声提醒,“你可以去旁边的厢房睡,要是你不习惯,我也可以暂宿,但我不习惯休息时有人在自己身边看着……”
苏翎一听她这么说,当下便急哄哄地走到季尧年面前,盯着她的眼睛恳切地说道:“现在东宫的人都知道殿下跟着我走了,若是您有什么头疼脑热,或是被哪个歹人伤到,那都是我一人的责任。殿下虽不喜欢我跟着,但您总要顾及自己的安全,若真有什么,有我这一身武艺在,至少还能替殿下挡两箭,还望您许我在您身边。”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跟……”
“没有就好。”苏翎快速接过话,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中忽闪忽闪,“我还以为殿下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不肯让我亲近,可我只是想保护您的安全,并没有旁的心思,求您答应。”
他说这话的时候,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走。
季尧年睡得有些头疼,一时间也拿他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没有办法,毕竟在东宫,乐莅他们也是轮着守夜。
她自己一个人在外休息确实不安全,苏翎现在还不知道她女子的身份,若只是守在一旁,倒也没有什么问题,还多了一份保障。
“我能不允吗?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打算在外面站一晚上。”季尧年叹着气,感觉自己最近容易妥协了些。
知道苏翎跪了一下午,她总不能让这小子在外面继续熬一夜,到时候膝盖废了,他恐怕还要讹上自己。
苏翎得了准许,便立刻开始收拾起来:“多谢殿下。”
季尧年在一旁看着给自己铺床的青年,觉得苏翎现在是真的可以当狗了。
这么会撒娇卖乖,好像主人随便拿什么小玩意哄哄,他就会围在你身边兴高采烈地摇尾巴。
等等……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有这种恶心的想法?
季尧年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到了,连带着人也清醒了不少。
要不是苏翎本人就在身边,她怕不是要给自己两巴掌,让荷尔蒙彻底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大脑真正的主人。
简单地洗漱完,仰躺在床上,季尧年抬手盖住了自己的双眼。
距离她不到一丈的地方,那个曾经杀了自己的‘恶魔’正躺在那里休息。
这是她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
她完美地融合了‘季尧年’这个身份,但同时,那份对于死亡的畏怯也一样烙在了她心里。
无论何时,只要看见那苏翎双眼睛,或是在东宫里看到乐莅那张脸,她都会被迫拖拽到那些血色的回忆里,反复折磨。
即便现在离开了东宫,她好像还是摆脱不了恐惧。
苏翎听着她的呼吸声,便知道她还没睡,于是放缓了声音问道:“今日徐凌云没和我说看诊的结果,我一从祠堂出来便来寻殿下了……那个叫阿絮的奴隶还能治好吗?”
“能吧。”
季尧年想到了徐凌云,凭他的本事,既然跟自己讨了赏,那便不会失手。
苏翎心里还在介意那幅画,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奴隶还未好全,殿下可是要把人带进东宫?他虽然武艺尚可,但身份恐怕还是会遭人议论,殿下要是给他封了什么职务,估计要被朝臣上书批驳了。”
“而且……而且那毒不是很特殊吗?他身份存疑,殿下最好还是不要贸然与他亲近,谁知道他是不是打着中毒的幌子,故意欺瞒殿下,以谋求您的垂怜。”
季尧年没想到深夜还能激发一个反派碎嘴的毛病,她本来还在感伤,他这么一说,她就忍不住想开口怼两句。
明明知道苏翎是好心,但她就是忍不住了。
“苏翎,孤现在真是后悔了,要知道你有这般心力,当初便不该跟父皇给你求武官,就该让你来东宫到孤身边当左赞善大夫,时时刻刻睁眼盯着孤有什么错漏。”
苏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反而还躺在床上美滋滋地说:“真的吗?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眼力不错,看人很准。没想到殿下也是这么觉得,能得到您的认可真不容易啊。”
“……”
季尧年彻底没脾气了,他这个人怎么连骂他的话都听不出来。
“最近家里要请人庆贺,府里可能会有些乱,您要格外当心些。”苏翎想起白日里父亲骂自己的话,幽幽叹气道,“父亲请的故旧大多数与肃王有关,要是让他们知道殿下在府里,怕不是要找人来折腾您。”
季尧年思绪飞转,冷静地问道:“汝南袁氏会来吗?”
“长姐听说我逃跑便担心了许久,知道了我平安归来,自然是要来看看。”苏翎没想到太子会问起袁氏,“太子可是有什么要见的人?还是说那汝南袁氏有什么特别要关注的?”
季尧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在黑暗中看着他帐顶上的雀鸟,莫名想起了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