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说现在,当他发觉苏洛小少爷的失落后接着出谋划策。
“陪同我来的默文上将和伊诺克大人经常见面,您要是有什么想说或想问的话,我可以请他帮忙转告。”
对方却立即摇头,不知是第十几次握住他冰凉的手。
“那怎么行,有些话是不能我传你你传他这样乱来的,被伊、被人误会了怎么办呀……”
粉衣青年说着缓缓垂下脸,可却来不及藏起两颊升起的一团绯红。
仿佛是他这次未能说出口的名字烫到舌尖,也点燃羞于启齿的情愫。
原来如此。
看来这都不是喜欢,而是完完全全的迷恋了。
得出初步判断,弗雷泽回应得更加恭敬且滴水不漏,一切只往‘优秀英俊的二弟伊诺克’上靠拢。
小少爷满不满意他不敢断言,但他身后的某三双眼睛,以及他们代表的存在绝对会认可他的做法。
如此陪伴半天,他最后竟在餐桌上被小少爷邀请去苏家住,而不是回去住航船。
不过,这一回他主动拒绝了。
“抱歉,苏洛少爷,于情于理这都不太合适。会让默文上将为难的。”
原本笑盈盈的青年睁圆眼,手里的莓果都掉回碟子里了。
“为什么?你不想跟我呆一起吗?你讨厌我啊,还是嫌我烦?是不是我反悔抛弃你移情别恋了,你就不高兴了?”
他问得直抒胸臆,弗雷泽嘴角匆匆一弯似是窘迫,但很快又开口道。
“和您相处是我的荣幸,另外我觉得婚约一事本来就是前人有点任性的约定,我个人是绝对支持配对的自由恋爱。”
整段回应无懈可击,弗雷泽接着诚恳解释。
“我其实还有很重要的研究课题没完成,所以……”
他话说一半,对方恍然大悟点头,重新露出无暇甜美的笑容。
接着,青年带着点小骄傲地翘起脑袋。
“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要去见大哥。我想他了,他肯定也想我了,我刚刚都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了呢。”
“两位感情好心有灵犀,说不定还真是,哈哈……”
伴着人,陪着笑,弗雷泽原路返回自己那间破旧的卧室。
窗外有基地的探照灯,他终于不用为光源发愁,执笔在日志的空白页上记录。
这是他长久以来被父亲要求习惯,不过就算他钜细靡遗的写明行程见闻,仍会有另一份旁人视角的报告交上去。
而他依然雷打不动地写着。
千里冰封的雪域,训练有素的士兵,发展停滞的城镇,相亲相爱的兄弟……
当写到那人的名字,描述那或羞赧或雀跃的微红脸庞,弗雷泽·普莱德停住笔尖,任劣等墨水渗透,逐渐晕开。
纸上的‘苏洛’被墨迹染黑,最终只剩一块难以名状的污渍。
在换纸之前,书写者却嘴角微弯,发出他不受任何人掌控,源自内心的轻笑声。
“营地里的士兵对那位可爱的小少爷……似乎畏怯多于恭敬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
答案就在此时此刻的基地上演。
还是前次的二号训练场,还是韭菜一样被收割的士兵。
自然,也少不掉那刺耳却无比精准的讥讽。
“眼睛看哪里就打哪里,你是想把快来揍我写在脸上给敌人看吗!”
“蠢货!哪有人扑空后就站着干等,你的脑子是摇匀后神经全搭错,就等你哪天把脖子往别人枪|眼上贴求亲亲吗?”
“你这大身板还是别学别人偷袭了,你就地劈个叉能直接把我笑死了……”
每轮一小时,每次三千人,不知疲惫的训导员苏罗以拳头为题目,以损话为教鞭,把士兵蹂||躏了一批又一批。
这便是全基地持续半个月的‘训练’。
刚站岗的换下来就挨揍,挨完揍的马上又去站岗,紧锣密鼓安排让年轻的新兵们五体投地,怀疑人生。
“他、他——他就不会累吗,每天都、都这么有精力?”
有人瘫倒在地,用最后的力气发出质问,也因此让更多困惑浮现。
这满嘴粗话,眼神邪气又高傲的家伙,真的是白天只会对苏霆元帅求亲亲要抱抱,可爱天使般的小少爷吗?
“起来,那个多嘴鸭子嗓的家伙。今天晚上你搬去信号站。”
恶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累到恍惚的新兵早就没了继续反抗的余裕。
不管被分到哪,他们都只想先躺下好好睡一觉,然后……
然后总有一天要击败这个魔鬼苏洛!
人群中,已是南哨塔巡兵队长的尤金撑起身体,拖着灌铅般的双腿走到苏罗面前。
今天的乌发青年还是一样,从头到尾没挪过位置。
可经过半个月的参训,他对‘魔鬼教官’的态度和看法已完全改写。
看出尤金有话想问,苏罗勾勾食指,让人再走近几步。
使出全力的对战无疑是高耗能运动,现在连站立都勉强的男人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你那天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们,你是来……”
是来接替其他长官完成他们无法完美达成的任务。
而不是用一句‘不用留在队伍里’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故意激怒所有人,挑起所有怨恨。
虽说这抹‘怨’其实也算作一环了。
“噢,抱歉哦。谁让我乐意呢,看你们乐不乐意受着吧。”
回答完毕,苏罗食指扒拉下眼睑,吐舌做出令人恼怒的鬼脸,甩着粉红外套扭头就走。
一边是气,一边是笑,又开始喘息的尤金重重坐倒。
不知何时起,他和所有同僚每天越来越期待这项特殊的训练。
吃饭的时候在讨论战术,睡觉前在互相演练,甚至连做梦都会挥拳,闪避着谁现实里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漂亮回击。
想要打倒某个人的念头,从来没有如此强烈。
想要借此变强,强到能像那个人一样恣意妄为的渴求也灼灼燃烧。
“喂,下次我们不如趁他站好就佯攻吧,声东击西,反正他也没说什么时候开始。”
“可以啊,我先跟他搭话,你们后面包抄。这次绝对让他离开那个位置!”
“只是包抄不行,你忘了他的致命后空翻吗……”
魔鬼教官人才走远,这群满身汗的小兵就兴致勃勃商议起来,刚调养好的力气又被拿来演练。
高台后的勘察室,苏罗为他们的表现评分。
“今天还是零人通过,记一下。”
季宇飞闻声抬眼,小心窥探着青年俯瞰训练场的侧脸。
嘴角总是挂着趾高气昂的笑,明亮的眼睛犹如能直视太阳,容纳下世间万物。
可如果看到渺小的种子发芽,这双眼也会像此刻浮现微小的快意。
虽然不是面对面,季宇飞也回以一个相似的笑容应道。
“好,今天也辛苦您了。另外,按您提示的方向收集,我已经把关于弗雷泽的另一份调查报告整合出来了。”
银白封皮的档案经他之手转交,被人一目十行看完。
合上资料,苏罗指节轻叩封脊。
同是为笃定的猜测发笑,他能比弗雷泽笑得更大声且随心所欲。
“果然啊,我们斯文的幽灵长子,原来才是最恶贯满盈的一个呢。”
走|私|武|器,贩卖机密,这手握着某家新贵的秘辛,那手又抓牢某位旧臣的把柄。
今天在众人面前装成一个儒雅大方的知性好哥哥,现在他指不定在哪个暗戳戳的角落酝酿坏水。
至于他最后想算计谁,又想谋得什么,目前暂无头绪。
平静汇报到最后,季宇飞突然又紧张了。
“请问,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虽然有过前例,虽然早有预料,但参谋长还是在青年绽开一抹灿烂笑容时满心复杂。
“约会呀!”
苏罗比出拇指,又说出让刚推门的苏霆一卡,让季参谋眼神呆滞的惊人之语。
“约会就是藉由轻松惬意的相处增进感情,加深了解,是很厉害的方法哦!等着吧,明天我就让他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相同情形上演,沉默这位老友如约而至。
这回,陪苏罗装了一天的苏元帅和季参谋自愿放弃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