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点了很多,谢晚本来想说吃不完别点了,但是又不想再听说教,便由他去了。
服务员核对完菜单便离开了,谢晚给宋安倒了杯水。宋安没动,只是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怎么不说话?钱够花吗?”
“够花,我没什么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谢晚答了,吸了口气还想再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便又沉默了。
他们分开的时间太久,根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要说真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必须得偶尔见面,大概也就是那点所剩无几的血亲关系了。宋安同样不知道跟没注意就已经成年的儿子聊什么。没有人说话,谢晚就盯着眼前的桌布,放空大脑发呆。
最后还是宋安打破了沉默。
“新学校待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谢晚说完就又没什么要说的了,但他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上课能听懂,同学们都很好。”但其实他到现在也只认识宿舍的几个人,班上其他同学他连名字也想不起几个。
“那就好,”宋安叹了口气,低声说,“你当时要是报考到我或者谢诚那边都不错,可你又不愿意……”
“我喜欢这里,”谢晚打断她,“不想再去适应别的地方了。”
说完,便又没有可以聊的东西了。
谢晚知道其实宋安也并不在意他到底要怎样,这么问不过是例行问一些她觉得自己该过问的事,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她不会管。跟谢诚之间也是一样。他们的关系仅存在于法定监护人这个层面,到他成年,连这点也没了。就像是多年未见的旧友,偶尔见面也只是随口打个招呼,寒暄一下,便各过各的,再无交集。
草草吃完这顿沉闷的饭,宋安又执意给他转了一笔钱,才完成任务般地离开了。谢晚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目送宋安驾车离开,谢晚在饭店门口看着她的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他伸手挡了一下午后毒辣的阳光,等回过神来,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嗨。”
听见打招呼的声音,谢晚下意识回头,一个男生正看着自己。
这不是那个课抛同桌吗?在跟我打招呼?
谢晚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只好挥了挥手:“你好。”
那个男生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朝他走过来,问:“你是准备回学校吗?”
“额,”谢晚下意识摁亮了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对。”
“哦,我也是。”男生非常自然地说了一句,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那,”谢晚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脱口而出,“那一起走吗?”
“好啊。”男生答得很快,似乎生怕他反悔。
直到两人已经同行了五分钟,谢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从那个男生说了“好啊”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谢晚想了半天,才觉得,这人该不会是路痴又犯了,不知道怎么回学校,才纡尊降贵地来跟自己打招呼的吧?
想到这儿,谢晚开口了:“那个,你是不知道回学校的路吗?”
那人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哦,这样啊哈哈。”谢晚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会有人比我还不会聊天?他想,这一路也太尴尬了。
好在那男生似乎终于发现了他的不适,突然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谢晚回过神,“谢晚。感谢的谢,夜晚的晚。”
男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记住了。我叫林冶。森林的林,冶炼的冶。”
“知道,老师点名的时候听到了。”谢晚接道。
林冶又说:“可你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
谢晚扭头看了他一眼,吸了口气却发现好像无法反驳,不小心笑出声来:“行吧,你还挺有意思。”
林冶轻咳了一声,瞟了谢晚一眼,不说话了。
走在他旁边,谢晚才发现,之前没注意,这人比他高挺多。他一贯信奉“无所谓”的人生信条,并不特别在意身高这些,只是新奇于身量高的人确实会给旁边的人压迫感。
这么总仰着头看他,颈椎不好的人恐怕有点困难。谢晚想。
“我还有点事,就不进校了,你怎么走?”
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终于到了尾声,谢晚心里长舒一口气,甚至有心情开玩笑:“我回宿舍,你别再迷路了。”
林冶也笑了,说:“我尽量。加个微信吗?”
“嗯……嗯?可,可以。”谢晚光想着开溜,没想到林冶会主动提出加联系方式。他打开手机二维码,觉得自己这回确实以貌取人了。
添加朋友请求提示框出现在手机顶部,谢晚点开,昵称是LY,名字首字母。头像应该是一片星空。备注里简简单单地写着“林冶”。
还真是跟他人一样简洁,谢晚想。谢晚自己的头像是一张白底黑线条的弯月,尾部缀着一颗小星星。他默默地想,这也不失为一种缘分。
他点了同意,也照着样子发了一个“谢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