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她看着自己缠满纱布的双手,喉间干渴,忍不住哑着嗓子喊道:“翠青!惜月!”
翠青卷着袖子擦手上的水,慌忙推开门跑进来:“怎么了姑娘?”
“给我倒杯水。”她懒得动弹,恹恹地吩咐。
翠青忙给她递了杯水过去,挽起的窄袖落了半截。
卫醒时一口气畅快喝完,只觉如降甘霖,她舔舔唇,将白玉瓷盏搁置一旁:“惜月呢?怎么没瞧见她?”
屋内一片寂静,卫醒时抬眸,只见翠青紧咬下唇,满脸委屈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察觉到不对劲,询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翠青不敢再看她,低着头小声说:“昨夜……扶奕哥送姑娘回来,说……说相爷吩咐,姑娘身份低,身边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把惜月调走了。”
她又惊又气,若是调走翠青也就罢了,毕竟翠青是宿惊年的人,可惜月是她的人,此举无异于断她臂膀!
和芳又在杨词远身边做探子,卫醒时垂眸,她不能坐以待毙,偌大相府里,翠青都不能完全信任,只能想想办法,把惜月要回来。
可宿惊年昨晚的模样……明显是气狠了,怕是轻易哄不好。
她并不知他和宋安华之间有何过节,再加之宿惊年近来性情的确与从前她认知里的模样变化太大……
卫醒时问:“那他可有说,我能否出府?”若是不能出府,便彻底与眼盲耳聋无异了。
翠青摇摇头:“扶奕哥没提到这个,想来应当是可以的。”
她心事重重,难保宿惊年不会安排人监视她,没有惜月相帮,翠青不可信,想再见到扶音难上加难。
罢了,实在不行,先将宿惊年哄好,把惜月要回来再说。
哪怕她的确不想因不是自己的错而低头,却也只能憋着这股气,能屈能伸才有机会替自己报仇。
这笔账以后找到机会再和他算。
卫醒时想起从前在公主府的事,咬咬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
她知宿惊年不爱吃甜食,糕点之类更是少沾。
但每年母后忌辰,她都会亲手做芙蓉糕供奉母后,常会多做一些自己吃,有时会给面子地赏宿惊年一盘,不想他一不爱甜食的人竟会将一整盘吃得干干净净。
想来他应当是爱吃芙蓉糕的吧?
卫醒时看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轻轻动一下都痛的厉害,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先养两日吧。
然而这两日并不好过。
府里下人惯会见人下菜碟,饶是卫醒时从小见过皇宫里无数腌臜事,也没想到宿惊年管的相府中,也会出现克扣衣食的事。
翠青去管事的那里领吃食,只带回来简陋的两菜一汤,一荤一素。
卫醒时勉强能拿着木筷吃饭,翠青愤懑地站在旁边:“……也不知道当时是谁巴巴地要讨好咱们姑娘,现在拿这些东西来敷衍,还说这本来就是姑娘的身份该有的东西。”
菜食寡盐少油,她没什么食欲,草草吃两口便不用了。
“还有治姑娘手伤的伤药,”翠青从窄袖中掏出一个粗陶瓷小瓶子,“都是下人才会用的,以往他们哪敢这么敷衍姑娘?”
卫醒时倒是很淡然:“无妨,只要这府里没有别的女人,他们就不敢太过分。”
作为一个外室,地位的确比下人高不了多少。
之前宿惊年勉强算做是“宠爱”她,那些人不敢得罪,加之宿惊年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吃穿用度堪比相府主母了,他们巴结她也正常。
现在么,不过是回到原本该有的位置上而已。
伤药不算太好,勉强能用,好得也就慢。
卫醒时也无所谓,每日该看话本就看话本,该吃吃该喝喝,并不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京城下起细细密密的春雨,思危阁院中的白玉兰被雨打花瓣,偶尔掉落几片莹白在地。
右厢房中,宿惊年一身黑袍,朱批公文,抬头瞥见窗外一瓣玉兰在雨中悠悠坠地。
他眼眸暗沉,神情莫名,轻声问:“她伤好了吗?”
扶奕答:“还未。”
宿惊年走到窗边,探手接雨。
绵绵细雨凉意丝丝,缠绵的春意攀附上他的掌心。
“怎么还没好?”他淡淡诘问,看着那片掉落的白玉兰花瓣,面色晦暗。
扶奕这两日没有过多关注留芳斋,只有眼线会每日来禀报一声卫醒时做了什么。
“许是幸莳姑娘娇嫩,需得好好将养。”
“嗯。”宿惊年转身,撑伞走进不绝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