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话不好口头讨论。
他们只胡乱点点头,再感概两声,便各怀心事的离开。
到底死得是里正,衙门还算重视,虽不到上值的时候,也派了几名衙役兼一名老仵作来村里查查可有冤情。
他们挨家挨户盘问着,先想调查出那两具未知尸首是谁。
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出来,道火场那三具尸首是活生生烧死的,其中一个根据身上佩戴的东西可以断定正是范毕,脑袋上有烧焦了也能辨出来的碗大伤口,另两个人倒是年轻些,身上没什么伤。
火灭得快,只烧了个“外焦里嫩”。
仵作剖开那两句尸首,便在他们肚子里闻到一股尚未散尽的酒气。
如此,便初步有个判断。
两个醉醺醺的宵小潜入范家行窃,被范毕发现后打伤范毕,也打翻了烛台,又因醉倒在此,一块命丧火海。
但范家里其他人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还有他的独子缘何深夜外出,都是疑点。
外边查的如火如荼。
屋里的刘珠寝食难安,她又怕自己的表情兜不住事,不敢出去打听情况。
倒是家里两个当事人若无其事得很。
因着他们的淡然处之,刘珠也渐渐安定些。
直到衙役上门盘问。
开门的是王槊。
吃饱饭的丹红懒洋洋打着哈欠从院子里过,目光一瞟便似被一根贯穿全身的钉子钉在原地。
“怀英,怎么了?”
稍长的衙役推了推身边呆若木鸡的年轻人。
卓怀英猛地回神,只目光还频频向丹红投去。
丹红自知双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再做躲藏也是没用,但依旧假模假样的拿袖子遮脸,做出难堪的样子。
卓怀英垂下了眼,不再看她。
这一切都被王槊收入眼中。
衙役问的都是些例行公事的问题,王槊一一答过,眼睛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往卓怀英身上瞟,因着剑眉星目并不显奸贼,反倒更像是审视,反倒叫被他窥视的人心虚不已。
即便他是丹红现在的丈夫,我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卓怀英想着,又挺了挺胸,将王槊所言一一记下。
待离开之前,卓怀英却多此一举地问:“你的妻子,便是方才那位吗?”
王槊面露警惕:“是,年前成婚。”
卓怀英不再言语。
离开王家的路上,那老衙役皱着眉头道:“这家人有些不对劲。好像有几分心虚,但又不似杀人后的不安。”
卓怀英却答:“我知是为何。”
老衙役看向他。
“那名女子便是我押解路上丢的……女奴。”
最后两个字他吐得很轻,听上去便觉得模糊,不像是他说的这两个字。
老衙役一顿。
他又打量卓怀英的神色。
“她如今得一夕安稳,只求师父不要将此事上报。”卓怀英撇开眼,“左不过在北州落户,她已入了雁村的户籍,还是别叫流言扰人。”
“你……”
老衙役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差哥”。
转身望去,只见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的娘子站在小山坡上,瞧他们停下步子,一路小跑奔来。
“差哥……”丹红仰头看向他,眸子里浸着水光,“你怎么还在北州啊?”
北地苦寒,他们这些莫都里的半个“京官”完成押送任务后,一般会即刻返程,别说像卓怀英这样,穿着衙役的衣裳在天寒地冻里出来查案子。
丹红说话时怯生生的。
像是猜到自己杀人私逃的事情给他带来了麻烦,担心又害怕。
卓怀英喉结动了动。
他扭过头去:“犯了些事,被贬在这儿了。”
还能犯什么事?
但卓怀英不打算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题:“你呢?近来可好?”
丹红心知肚明,但她眼睛一转,也没继续问下去,只道:“我是命大,虽碰上大雪,但歪打正着来到故乡,我从前是雁村的……”
“槊哥乃我救命恩人,我报他恩情嫁予他为妻。”
她说着,又用那双潋滟水光的眸子看向卓怀英,似怀着无限未尽之语。
最终丹红只幽幽叹息一声,轻轻说了句:“世事无常。”
“你不必再担心。”卓怀英抿唇,“那件事已经结案,你安心过日子就是。”
丹红听到想听的内容,心里松了口气。
但她面上却是猛地抬头,震动的眼珠子像是无比惊诧:“差哥!你……”
“早些回去吧。”卓怀英后退半步,“不要叫你丈夫焦心。”
丹红眼中蓄着的泪水终于滑落,她哽咽着后退,随后捂着嘴转身跑回去。
“嚓——嚓——”
王槊坐在院子里磨柴刀。
他满脑子都是丹红方才跑出去的场景。
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他一把抓住丹红的手臂,止住她往外跑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