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保佑,真叫她逃出生天。
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在五脏六腑,连身上这些伤痛都没那么难捱。
不过她一转头,就发现一位老太太正坐在旁边,阴沉沉地盯着自己。
丹红心下有些疑惑。
她怀疑自己得救是不是偶然碍着老太太什么事情,要不对方怎么这样瞧自己。
丹红嘴角一弯,正要“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先声夺人,严丝合缝的窄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
推门而入的青年见她醒来也是一怔,随后移开视线,端着手中热腾腾的汤药走到老太太身边,温声嘱咐她服药。
丹红的笑容冷却,暗暗打量着这二人。
有点不对劲。
对方似乎也打定主意不吱声,狭小的房间里除了火炉燃烧的声音,便只有老太太一点点慢慢喝药的动静。
等老太太喝完药,丹红才重新扬起笑脸,问:“是二位救了我吗?”
老太太撇过脸,青年也偏开视线,低头收拾药碗。
不过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丹红心里虽然已经起疑,面上却一点儿不显,反而略微激动地说:“多谢二位!”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家道中落,是来北州雁村投奔亲戚的,不幸路中与亲友走散。幸得二位相救,否则定要冻死在这寒冬里。”
说着,丹红的眼角便淌下一滴清泪,其余的蓄在眼眶里,直是泪眼朦胧,看得人心疼不已。
话说到这份上,本地人总该给指条明路,告诉她雁村是在什么地方吧?
但面前这二人的神色愈发奇怪。
尤其是那青年。
老太太无非是脸上的嫌恶加深,而青年面上却浮现出一种万分纠葛的情绪,还偷偷瞥了丹红一眼,发现丹红在看自己后又立马撤回,并欲盖弥彰着把药碗往桌子上重重一磕。
好似他很忙。
丹红更看不懂了。
难道……他们认识自己?
她心里先是“咯噔”一下,继而浮上一层喜悦——认识是好事啊!
丹红立刻急切地问道:“二位可知道丹书达?”
说完这话,丹红又觉得父亲去世十几年,就算是昔日相识的人,现在可能都记不清他的名字,便改口再问:“或是谢文心?她是雁村人士。”
这二人的神色齐齐一变。
丹红在焦急中挤出来的笑容僵住,她来回打量着二人的神色,心知他们一定听过她父母的名字,可这般神情,却不像是好兆头。
好半天,那青年才开口:“这里是云城,雁村在云城辖下。”
丹红的心不敢完全放下来,她追问:“那谢文心呢?她现在在何处?”
“她……”青年又一次暗暗扫了丹红一眼,“她在雁村。”
丹红自知这样的情境下事情肯定不对,但她不敢深想下去,只强行把自己的心放进肚,对面前二人笑道:“还在就好,我便是来投奔她的。”
她又紧接着说:“多谢两位恩人相救。我现在身无长物,待我安定下来,定报答二位恩情,还请恩人告知我名姓,我好牢记在心。”
丹红惯会给别人画饼。
“你……”青年的表情很奇怪,只是在看到丹红望向他时,又把话吞回去,“没什么。”
丹红眼波流转,细细打量青年的长相,高额颅,鼻子挺拔,双眼大而有神,称得上剑眉星目,颧骨并不突出……
好像有点眼熟。
又好像是北国人惯有的长相,一路走来见到过许多。
但思及对方一直吞吞吐吐的表现,丹红决定赌一把,她歪着头,笑盈盈问:“我看你好像有些眼熟。”
青年面上还肃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亮起来。
赌对了。
丹红暗喜着,继续道:“我少小离家,只记得雁村与那夫妻二人的名姓,也不知阁下是哪位儿时伙伴?”
可青年的星瞳又猛然黯淡下去,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连话都没接,端着碗走了出去。
并轻轻带上房门。
他好像是有点生气。
莫名其妙。
丹红这样想着,又转向一直看她不喜的老太太。
“您的后辈待您真是孝顺。”因为不知道二人关系,丹红便挑个不出错的话术起头。
可老太太却冷哼一声,往床上一躺,翻身背对着丹红。
丹红咬着唇瓣,想了想,说:“那位小哥似乎有些木讷,却不肯告诉我他到底是谁。莫非是我儿时欺负过他,叫他生气了?”
老太太不吭声,丹红继续用温温柔柔的语气,说着暗含诋毁青年的话语。
终于,老太太耐不住性子,阴阳怪气道:“他哪里舍得怪你?你小小年纪就骗了他一颗心走,十五年里日日站在山坡上望着村口,向远行经商的村邻打听是否有你的动向,若不是亲娘这把老骨头栓着他,他早随那颗心奔去找你了。哪曾想你连他的样貌都记不清。”
丹红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奇异的感受在心底蔓延。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个被她遗忘的人一直惦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