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几个月前,母亲还气急败坏地写信来道,让她离那些武将远些。
习武之人大多粗犷野蛮,姜逢不喜欢。
但是像裴行之这样的精壮身躯,姜逢不排斥。
来不及深究母亲的喜好了,手上的纱布已经缠好,姜逢回了回神。
眼前的人正要站起来,却突然扑倒在她身上。
姜逢惊呼,“你怎么了?”
原本端坐着的她被压倒在榻上,后背护住。
“无碍,腿麻了而已。”
姜逢善解人意道:“那你缓一会儿,再起来。”
裴行之依言,头埋在她的颈窝没动。他只有借这个理由,才能离她近一点。她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越界。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是每一次的意外发生后他都能像今天这般失而复得。
大概等了一盏茶,姜逢的睡意上涌,眼皮沉重起来,裴行之才从她身上起来。她的手臂动了动,他的衣袖从她指间滑走,来不及抓住。
姜逢迷糊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好了?腿还麻吗?”
裴行之:“已经好了。”
姜逢闻言,抬起手腕,用手肘翻了个身,蛄蛹着从榻上爬起来。
背后的裴行之看着她慢慢的如蜗牛般的动作,再看她手腕上缠得厚厚的绷带,有些愣神,心想,他好像缠的过于厚了。
但是姜逢没有提出反对,反而仍有他在她手上动作。
他唇角微微上扬,缓缓收起了自己刚刚伸出去想要扶她起来的手。
“泱泱。”
姜逢终于坐起来了,呼了一口气,“嗯?”
他有些不舍,“留下吃晚膳吧。”
却得到姜逢缓慢又坚定的摇头,“不了,我想回府,锦波他们一定担心坏了。”
裴行之没有再劝说她。
天色已晚,再不回去的话不好,姜逢有些着急,她跟在裴行之身后,几乎要踩到他的脚后跟,飞快地爬上了马车。
裴行之没有坐进来,而是坐在车檐,充当她的车夫。
福安看着自家主子娴熟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神色复杂极了。
马车一停,她就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这一次裴行之早有防备,没等她自己跳下来,直接伸手将她扛了下来。
姜逢吓了一跳,直到双脚接触到地面,稳稳站立。
拍了拍胸脯,缓了缓,向裴行之告别,挥了挥缠着纱布的手,“我先回去啦,下次见。”
“嗯。”
得到裴行之的回应后,姜逢就提着裙摆快步走上台阶,临进府前,还回了一下头,再次朝着裴行之挥了挥手。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低调的,挂着“姜府”两个字牌匾的朱门在眼前缓缓阖上。
裴行之转身上了马。
“驾!”
府内。
姜逢回到了云烟阁。
院内屏退了不相关的人,院子里跪倒一地。
“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姜逢推开院门的手一顿,无奈道,“这是做什么。”
目光一转,“锦波,你也跪着做什么。”
锦波的眼眶通红,“奴婢有错,不该让小姐一人呆在书房。”
姜逢:“与你们无关,都起来吧。”
“锦波,就算你在,无非是我们二人一同被抓走。”她看向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婢女。
“那也该让奴婢陪在小姐身边,小姐一个人被掳走,该有多害怕啊?”锦波的声音中都带着哭腔。
小一也是,自责不已,“属下甘愿受罚。”
没有一个人愿意起来。
姜逢看着院子的这一地的人,心中无奈,她肃了肃神色。
“行了,锦波,我罚你今晚值夜,你先起来吧。”
“至于小一,你们便去领十个军棍吧。”
“一天一个。”她补充道。
“散了吧,跪了一地,怪吓人的。”姜逢挥了挥手,示意。
院子里一瞬间就空了,唯有锦波还在。
她跟在姜逢的身后,看见了姜逢手腕处的纱布,“小姐,您受伤了!这是谁给小姐包扎的?”她顿了顿,“没有奴婢包的好。”
姜逢噗嗤一笑,“秘密。”
“下次让锦波给我包扎。”
姜逢在锦波的伺候下,用过晚膳,沐浴后便躺在了床上。
睡觉前,锦波特地点上了助眠的香薰。
伴随着升腾起来的馥郁香气,姜逢进入了梦乡。
半夜,云烟阁灯光亮起。
“小姐,小姐,醒醒,您发热了,先喝药。”锦波端着一碗放凉的黑黢黢的汤药坐在她的床前。
姜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凭着本能反应吞下喂到口中的汤药。
“小姐,您的手臂上起疹子了,您先坐起来,我帮您涂药。”
“背后也要涂。”
折腾了许久,直至丑时姜逢才沉沉睡下。因着涂了药的缘故,她睡下时,身上不着寸缕。担心蹭到药,又趴着将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此刻的衙门外,裴行之刚从牢狱中走出来。掳走姜逢的人是一群死士,似乎是受人指使,身上没有明显的标记,一看事情败露,便都咬破了舌侧的毒药自尽。
事情进展至此,已经断了线索。
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猜测。问牵着马走来的福安,“那边怎么样了?”
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福安很清楚自家主子问的是谁,酝酿了一番才开口。
“姜姑娘应当是发热起疹子了,刚服药睡下。”
话还没说完,裴行之已经翻身上马,留福安一人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