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顿觉无趣,攀着他的手臂去取他掌心之物,金铜印鉴却被他紧紧攥住。
“高骥,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
“姑娘腿伤未愈,何必急于一时。”
“我不急,该急的是你。向云开统领十万大军,蛇咒一解,便是十成兵力。宇文鸢手上还有王师三万,这些人一心向着宇文氏的血脉,早就想要攻克西关、收复因陈。十三万大军倾巢出动,你确定你那弟弟守得住?”
高骥不言,愈发不肯松手,身体亦不肯靠近。
“向云开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三万王师,你就不想知道所在何处?”琥珀色的美目看向高骥,阿银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取悦我。”
子时至,万里无云,风卷残沙。
高骥足等了一刻钟,提步欲走,正见高骏弓着腰四处寻望,越过殿角轻手轻脚赶来。
“明日一早,樊裘便要领兵回天狼城,向云开有行动!”
高骥眉峰微蹙,旋即颔首道:“也好,你趁此机会赶紧回西关,切勿耽搁!”
“大哥,这套衣服你换上,跟我混入军营一起回去!”
高骥看着他从背后掏出衣服,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宇文鸢和向云开都在附近布了眼线,我若一走,只会打草惊蛇。更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高骏垂眼不解:“什么事情非得在曜辰做?大哥,难道你还能调遣曜辰的军队不成?”
“宇文鸢率师三万,暂时不会离开金都城;向云开领兵十万,半数中了蛇咒兵力大减,半数盘踞王庭,半数据守天狼城;算上回程的樊裘,天狼城营中大军集结。算上增调的援兵,西关兵力可与之相敌。”
高骥虽身在曜辰,却对阵前之事了如指掌。数月间,曜辰大军分散如斯,想必他功劳不小。
虽知以高骥之力,决胜千里不足为奇,可一想到西关阵前银甲白马葬身火海那幕,高骏只觉忧心有忡不减反增。
“大哥,便是回了天胤也可出奇制胜,何必困顿在此畏首畏尾?”
“若非知己知彼,罔谈出奇制胜。宇文鸢在天胤十二年,对天胤之事了如指掌。眼下向云开逼宫,他早应想到应对之法,却按兵不动,恐欲借此大做文章。”
高骏嘴角动了动,哂道:“善除患者,理于未生;欲将取之,必先予之。他煞费苦心将送一个公主上王座,此际兵权旁落,还广传圣女之事引各国使臣前来,怕是要让向家在天下人面前威风扫地。”
高骥思索片刻,摇头道:“向云开自小跟随向狄转战千里,向狄死后,他并未愠而致战,反而蛰伏至今,亦不容小视。回天胤之后,朝中若生流言,你务必要同恒州、云州保持联络,以备不时之需。”
高骏正点头,听到甲兵脚步声,正要走,忽被高骥拉住手臂,躲开长箭数发。
“宇文鸢居心叵测,向云开亦非善类,此地不宜久留。”高骥叹息一声,拥住高骏轻拍他肩头,郑重道,“有我在此,必会替你预立谋全,你只管放心回去,莫再以身犯险,让我徒增忧虑。”
“大哥,我听你的话。”高骏握住他的手,微垂的眼尾露出渺茫的希冀,“但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家。”
“好,此事一了,我便回家。”高骥牵起高骏小指同他拉钩,眼中露出释然的笑意,宠溺道,“从小到大,大哥何时骗过你?”
高骥面上的笑意随着高骏身影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他抬头,但见天狼星高悬天际,蓝光熠熠,面色凝重。
月落星沉,旭日东升。
宇文鸢金冠玉束,一身衣袍暗纹镶金,坐在王座之下。
他气定神闲,视线掠过殿外甲兵,毫无困顿之气。只看着殿中众人,淡淡开口,不怒自威。
“诸位远道而来,皆为与曜辰修好。向将军陈兵殿外,恐为人诟病,说我巍巍曜辰,不懂待客之道。”
向云开摆了摆手,重重甲兵退去,余下弓兵为数不多,若要想扣押殿上众人却也绰绰有余。
宇文鸢与使臣周旋片刻,散朝之后径直去向玉迎泉。
阿金围守在外,见向云开未带人跟来,疑惑道:“殿下,向云开没有中计,是否即刻行动?”
宇文鸢摇摇头,问道:“阿银找到王印了吗?”
阿金一怔,慌忙应道:“阿银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绝不会背叛殿下!”
宇文鸢忽而转身,鹰隼般的眼眸望向阿金:“若有朝一日,要你在血亲与天下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选?”
阿金右手握拳置于胸口,对上他的目光,郑重道:“阿金愿誓死追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