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自腿间掏出羊首金铜刀,一刀刀割剐在他身上。惨叫声响彻山谷,身披狐氅之人却岿然不动,漠不关心。
执嫣瞪大了眼,残忍景象忽被隔绝在黑暗之外,浓重的血腥味却挥之不去。
执嫣拉开向云开捂住她眼睛的手,指尖抑制不住地战栗,她强忍着咬紧牙关,才终于没有发出声来。
阿银还活着,本已让她讶诧不已,如今见她所作所为,执嫣已然明白,她当初为何明明递出的是毒药,还骗自己那是解药。
原是人心本恶。
执岚身上的伤,刀刀见骨,致使他残缺不全,无法正常行走。
当日暗牢所见,同阿银手中羊首金铜刀落下的伤痕、手法一模一样。
执嫣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银,看她拭尽血迹,跨入石屋后又出来,在身披狐氅之人耳边低语了什么,二人策马离开。
执嫣步出石堆,正要靠近,蓦地被向云开拽回,按倒在地。
“轰隆”一声,石屋内冲出擎天焰火,猝然向外四散,炸裂声震耳欲聋。坚硬的石块在烧灼中碎裂,垣墙不复,尽数坍塌。
火舌舔舐天地,火海逐渐干涸。火灰寸寸凋零,落地如尘,被朔风呼啸吹散。
执嫣寻遍了每一个角落,终于双膝跪地,捧起一抔灰土塞进陈旧的佩囊里。
“执岚,哥哥……我带你回家!”
她正欲上马,被向云开拦住去路:“你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只要能杀了她替执岚报仇,自投罗网又如何?”
“你现在这幅样子,在她手里过不了两招,不过白白送死。”
冷峻夜风钻入衣领,渐渐吹平怒火。
执嫣冷静下来,方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疼,脚底一软,跌入向云开怀中。
“等养好了伤,我会和你一起,手刃仇人。”
结实的手臂扶她上马,向云开翻身坐到她身后,策马离开。
海东青展翅,掠过天狼山漫漫无际的长夜,白玉色的利爪落在男人精壮的小臂上。
阿金单膝跪地,将一块软布双手呈上:“殿下,向云开已离开金都城,是否召集死士暗中动手?”
黑色箭袖暗纹镶金,紧紧束在腕口,宇文鸢接过软布,声音低低:“不急。”
“可万一他回到天狼城,召集旧部围困王庭,殿下您的大计......”
“西关之战后,向家军元气大伤,叠浪关一役又削除向云开大半兵力,剩下的俱是散兵游勇,不足为惧。”
琥珀色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遥遥望向殿内,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落在一抹窈窕身影上。
“消息已传至西关,不久之后,自会有人来对付他。”
阿金闻言,还想说什么,殿内传来呓语声。床上之人似被梦魇纠缠,辗转侧身,喃喃了句什么。
宇文鸢锋利的眼尾低低垂落,神色晦暗不明。他吩咐阿金盯紧天狼城,疾步迈入殿内。
阿银的目光从宇文鸢背影上移开,闷声道:“大王子又不是公主的亲侄子,犯得着夜夜都守着她吗?”
“你啊,就收起那些小心思吧!殿下对谁好守着谁,都轮不到你来过问!”
阿银冷笑一声,挥开阿金刮她鼻子的手指,没好气道:“他们虽然表面上是姑侄,可年纪没差几岁,这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对王上可没有好处!”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话要是被殿下听到,你就别想留在王庭了!”
阿银叹了口气,悠悠道:“不留在王庭也好,我倒想……”
阿金猝然回头,凝她半晌,压低声音愤怒不已。
“你想都别想!我同意你把人留下来,是让你作践他折磨他出口恶气,不是让你和他双宿双栖的!你今天可以为了他杀一个勇士,明天会不会为了他背叛殿下?”
阿银甩开他握在肩头的手,美目盈满泪光:“殿下殿下,你心里只有殿下,只有他的大业,你何曾关心过我这个妹妹?但凡你对我有执岚对执嫣的一半好,我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我宁愿——”
响亮的耳光打断阿银的赌咒,她放下捂着脸的手,露出上面红色的掌印和清晰的箭疤。
阿金眼神颤了颤,伸出的手被阿银丢在身后,他叹了口气,握成拳收回。
阿银径直跑出王殿,忽然肩头一暖,雪白的狐裘披风将她与冷风隔绝。
她抓住垂落的手,抚上自己面庞。许是一路奔来寒意太甚,他冰凉的掌心仿似仍有温度。
美目望向他漆黑空洞的眼睛,问道:“你会为了我,放弃一切吗?”
见高骥点头,阿银凄然一笑,缠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上凉薄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