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算找到你了!老大,你摸到鱼了,正好我带了苇蕈来!公主,你今日可有口福了!”
执嫣见他折了数枝红柳,掀开篮上盖布,将苇蕈正反对应,一个个仔细串好,插到火堆旁炙烤。
固荣带了两个水囊,分别打开嗅了嗅,一个递给执嫣,另一个自己留下。
高骏蹙眉撞他,固荣赶紧将口中咽下,瞪眼道:“老大,这个你真喝不了!要喝,等公主喝剩下了你再喝!”
“我才不喝她剩下的呢!”
高骏说着,扯下一联鱼肉递给固荣,固荣又把鱼肉递给执嫣。
“这鱼肉嫩刺少,公主放心吃吧!”
鱼肉焦香,苇蕈多汁鲜嫩,配上囊中醇酒,确实不似人间。
想到执岚总不让她饮酒,执嫣心中又生出几分惆怅,将囊中醇酒一饮而尽。
待到吃饱喝足,已是暮色四合,高骏熄火起身,悄悄给固荣使了个眼色。
固荣清了清嗓子,说着有关因陈山的传闻。
“相传,先帝在世时,曾在因陈山上修建皇陵。
“彼时天胤大旱,河道干涸,道路崩阻,木材无法从山中运送至因陈。先帝听信异邦方士,以黄金为柱,白金作瓦,数以万计的金银财宝送至因陈山下,就近冶制,打造出一个真金白银所造的地下宫殿。
“可就在宝顶建成之日,数万工匠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座耗费数年的地宫也不翼而飞。
“那日之后,多少人前赴后继,或寻亲,或探宝,皆是无疾而终。时日一久,人们便渐渐忘了这个地宫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一位游商自山上下来,包袱里塞满了金银器物,人们才再度想起那个地宫的传闻,纷纷上山,却再无人生还。”
固荣觑她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继续娓娓道来。
“自那以后,山中屡屡传出婴儿啼哭声。有人说,是上山寻找丈夫的寡妇在山中诞下了婴儿,被虎狼叼去,阴魂不散;也有人说,是当年曜辰屠城时被杀死的妇孺,身怀六甲葬身火海,婴灵无法往生,终日徘徊……”
头顶树冠相衔,月光隐隐也变得光怪陆离。
压抑的声音在轩邈空旷的林间徘徊,幽微森冷,飘入执嫣耳中。
寒意自脚底骤然升起,正觉脊背发冷,侧眼对上高骏眼中若隐若现的狡黠笑意,心尖萌生的几分惧怕瞬间荡然无存。
执嫣眉头微蹙,一双手紧紧攀住他护臂。
高骏见她眼中似有晶莹莹莹闪烁,像极了白日见到鱼时的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由心生恻隐,没有当场将人甩开。
执嫣默记四下山路,同书房所见舆图相差无几。
三人在一处极为宽阔的土丘上驻足,脚下是红点所在缺处。
上山的路绿树成荫,碧草葱荣,眼下却寸草不生,砂砾遍地,全然不似人迹罕至之地。
分明炎暑永昼,此处却阴风阵阵,令人脊背生寒。
“老大,传说该不会是真的吧?这里怎么阴森森的。”
固荣说这话时声音高亢,响彻深林,没几分可信度。
高骏横他一眼,示意他不必再演:“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了,怎么还信这些?”
话音刚落,地面轰然晃动。
砂砾如落入热油的水珠一般跳跃起来,飞沙打散月泽星辉,在大地上肆意蒸腾。
粼粼尘埃飞舞间,只觉日月回溯,天地变色。
眼前光景愈渐朦胧,山林震颤得更加厉害。
脚边骤然开裂,执嫣脚底一空,掉落缝隙之中。
蓦然下坠的身体忽然悬空,小臂上传来拉扯的痛楚。
她抬头,见高骏正俯身将自己往上拉,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暗夜里清亮澄澈。
然而地动未息,脚步落地,地底空陷。扬起的尘灰打得她闭上眼,眼前的景致愈发漆黑难辨。
小臂上的力道没有松开,身上瞬息一重,执嫣正觉自己将被灰土掩埋,力道已转至身后,紧裹着她直直跌向陷深处。
耳后传来闷哼声传来,执嫣终于逃出失重的境地。
她努力眨着眼,逼走落于眼中的沙石,适应了一番,才堪堪看清周遭的轮廓。
偌大的地缝裂在头顶,从洞底仰望,只见一线天光。
执嫣撑起身,掌心触到一片温热,随即又听到一声闷哼。
执嫣一时汗毛倒竖,方才听过的传闻在脑海中不住回响。
她缓缓转身,恰见少年浓密的眼睫轻轻颤动,一双眼睛近在咫尺,不由捂住胸口不住喘息。
高骏被摔得脏腑欲裂,见她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他忍痛撑起上身,鼻尖几乎和她相触。
“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