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贺序白那话,谢宜怔了半晌,连贺归辞将她猛地往身旁一拉竟也毫不知觉。
他给的理由实在太诱惑。
天知道她来了贺京的这十四年,到底有多思念郴北。
可感觉到那叔侄俩目光交错的刹那,迸发出似要刀人般的寒光。
谢宜乍然回神,一时只觉头疼至极。
她如今身陷囹圄,哪有心思在他们之间斡旋 。
谢宜抽离手,打断两人的谈话:“那几位大人在此处等了许久,若郡王殿下和归辞哥哥要叙旧,我便先随他们离开了。”
她道完,转身欲走。
贺归辞狠狠剜了对面人一眼,拦在谢宜跟前,温声安扶她:“阿宜,具体情况我问过冯侍官了,你放心,不出三日,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将你救出。牢房那儿,我也会打点好,绝不会让人给你半点委屈受。”
谢宜点点头。
贺序白眸底溢满浅碎笑意,用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淡淡启唇:“我方才所言,还请郡主好生思量。”
那温润的嗓音裹着满满的挑逗和暧昧。
贺归辞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却见贺序白愈发得意,目光中尽是寻衅。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半句话也怼不出来。
紧盯了贺序白一眼,他倏地想起进殿时,贺序白俯身在谢宜耳边的欠扁模样。
贺归辞往前几步,忍不住朝谢宜问:“阿宜,他同你说什么了?”
谢宜止住脚步,敛眉不说话。
凛冽的寒风从那扇敞开的朱红殿门灌进来,拂在面上,刺得她生疼。
这是逆风。
就像她从来不属于这个地方,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人,是贺归辞。
多年相伴,若说她对他没有半点感情,那必定是假的。
这些年来,她活得如履薄冰,若非是他明里暗里地护,她难以撑到今日。
可她是要逆风而上的。
气氛随着她的沉默变得紧张。
明明只是片刻,谢宜总觉得过了好长好长时间。
谢宜轻轻地吐了口气,抬眼时,眉间的愁绪全然散尽。
她望着远处那一片巍峨的重重宫墙,挺直了脊梁,淡声道:“五日后,我若能走出那扇牢门,陛下自有旨意,到时你自会明白他同我说了什么。”
贺序白披着灰白大氅,迎面吹来阵阵暖意,他笑意浮现,几近藏不住。
贺京的牢狱设在北郊,离皇宫尚有五里路。
若换常人,自然该坐站笼过去,但由于谢宜身份特殊,且如今真相未明,便由禁卫军在后押送,谢宜坐自己的马车前往。
马车上。
青榆蹙眉,一脸担忧地看着谢宜。
“虽说姑娘你在外的名声不大好,可也总不至于要去害了那张公子,说到底,还是那徐明烨,陛下怎么能......”她满是怨愤。
“青榆姐姐,”她话未道完,谢宜低声厉喝,“隔墙有耳,这种话放在心里便好,莫要脱了嘴。”
青榆懊恼地低了头:“是是,瞧我这张嘴,怎么总是管不住?姑娘,对不起。”
谢宜艰难地扯出一丝笑:“与你无关,况你说得不是没有半点道理。”
秦易驾着马车,沙哑的声音透着藏不住的愤慨,连握着缰绳的手都不觉青筋暴起:“青榆,你放心,我们姑娘是谁?是郴北侯嫡女,他们单凭现场遗留的一个耳坠便想定罪,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若他们真要如此,我秦易第一个去敲天申鼓,把这事儿闹大,看他们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寒了郴北十万将士的心?”
天申鼓立于贺京最高处的北楼上,素有“天申一响,昭雪得现”之说,只因一旦敲响天申鼓,意味着有天大的冤案,帝王将要召集万民到北楼听审。
“噗嗤!”
谢宜忍不住笑出声,揶揄道:“你可别,你也不想想我在百姓当中的声名是怎样的。你不弄那一出,此事兴许还有回转的余地,你要这么一弄,他们不得万民齐奏要处死我这妖女。”
谢宜这么一提,秦易倏然反应过来:“姑娘此言有理。人多起来,百姓便会人云亦云,若彼时有人带个头声讨你,就真的是咸鱼也翻不了身了。”
“你才咸鱼呢,”青榆不满他的这比喻,脱口驳回去,“我瞧着那些诬陷我们姑娘的,他们全家都是咸鱼。”
秦易笑着附和:“是是,你说得对,那些诬陷我们姑娘的才是咸鱼。”
说笑一阵,沉闷压抑的气氛有了稍许缓解。
其实谢宜并没十分担忧,虽说情况对她不利,可徐明烨也没有将她一锤到底的证据。
此事必然还有反转的机会。
谢宜掀起车帷:“秦易,回去后,你立刻派人把从清腴楼到我们府,这一路上所有可疑的地方全都排查一遍,而且此事还要悄悄地办,切勿让人发觉了。若搜寻有用的信息,就把这消息传给......”
谢宜凝着面色,咬唇忽地止住了话。
秦易偏头,却见谢宜攒着眉,若有所思。
他握紧缰绳顿了顿:“是传给太子殿下么?”
谢宜默然须臾,摇了摇头。
砭人肌骨的寒风扑在面上,她淡声道:“不,传给宁郡王。”
***
荣安郡主被下狱,还是圣上亲下的令,典狱长早便在一刻钟前就候在牢狱外。
将谢宜送到监狱,青榆忧心地看了看那黑黢黢的牢笼,替她拢紧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