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院门已经被打开了条门缝,整齐但有些闷重的声响,预示着门口处已经静候了不少人。
她冷笑一下,忽然高声道:“倒也不必这么谨慎,各位不是奉旨来的么?院内就只有我,各位不如直接进来吧。”
说完这话,她明显听见门口的动作迟疑了一下。
不仅如此,她还听见了霍夫子的声音:“这、这……齐大人,这,听声响,里面仿佛是我山庄的客人……各位能否打开门,容老夫和她说几句话。”
越知初好奇地从门缝里往外瞧了瞧。
有意思……
“客人”?
霍夫子怎么这么客气,还对她热络上了?
但霍夫子叫的那位“齐大人”没有回话,越知初猜想,“齐大人”应该就是方才下令包围院子的那位,至于官职来历,不清楚。
但能使唤数十名都司戍兵,应当至少也是都司的某位佥事。
她又听霍夫子急急道:“哎呀齐大人,老夫都这把年纪了,也就是个深山里教书的,齐大人莫非还担心,老夫会将那反贼放跑了不成?”
越知初静静地听着,随时判断外面的局势。
她又想起身后那口枯井,这院子里……本就藏着梦竹山庄的秘密,霍夫子为何要替她解围尚不清楚,但若说是对她有什么情义,那肯定是无稽之谈。
可她清楚地记得,霍夫子是十分敬重裴佑白的,如果裴佑白真是那位齐大人口中“反贼”,霍夫子若想相助几分,倒也合情合理。
裴佑白的身世,她一直留了个心眼。她总觉得,这个人的出现,和对她的善意,都来源可疑。
但她尚且能确信,这份可疑,比起霍夫子的可疑,暂时对她并没有不利。
又过了片刻,越知初有些听不清外面的动静,她也逐渐没有了和他们继续对峙的耐心,索性再次高声道:“外面的那位大人,莫非听见我的声音,就吓得不敢进来了么?不是说圣旨让你们捉拿反贼么?如今在门外却不敢行动的样子,可有些给我们大虞的都司衙门丢人啊?”
她就是要看看,朝廷如何,都司又如何。
隶属于军队的士兵们,无一不高喊着“吾皇万岁”,随时准备为国捐躯。
可他们也是人。
是人,哪有不怕死的。
如今在院门外踌躇不前的戍兵们,倒是遇上了一位……还算有人性的,首领。
那位齐大人听到这句话,果然被激怒了:“大胆!来人!给我打开此门!我亲自去会会这位口出狂言的姑娘。”
越知初的唇角微微一勾,好啊,我也想会会你呢。
院门不似先前一点点挪动,轰然一声就被彻底推开。
随着那门的豁然打开,三排装备精良、身着铠甲的都司戍兵,也霎时出现在了越知初眼前。
前排手持刀盾,后排手持弓箭,每个人的服制都是虞国都司衙门的样式——金色盔甲,深褐色长衫,每个人的肘部、膝部、小腿,都被裹上了一看就很坚固的护具。
不愧是京城来的,看起来就比裴佑白的卫司戍兵们更显气派。
她的眸光只轻轻扫过那些戍兵,很快就凝向了,他们向两边散开之后,让开的那条过道上的人影。
齐予执。
都司衙门从二品都指挥同知。
他也穿着都司的官服,腰间挂着的那枚都司衙门的腰牌,被越知初一眼捕捉到。
裴佑白也有一块相同规制的。
只是,他的面容看起来比裴佑白更威严沉重,眉眼处满是戒备,右侧鼻梁处直至右侧下巴,有一条深长而骇人的伤疤。
越知初不认识这个人,实际上,她这一辈子,还没去过京城。
只是此人的年纪看起来,比裴佑白还大了不少,官威么……也大了不少。
她淡淡一笑,直视着那人犀利的眼神,从容地问:“你就是齐大人吧?你说的反贼,敢问又是何人?”
齐予执如墨的黑眸默默打量起面前的女子,她整个人看起来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并无特别之处,但齐予执还是敏锐地发现,她脚步沉稳,内力强劲,一人面对几十名都司戍兵,面上看起来竟然毫无惧意。
她,不会只是泛泛之辈。
可她为何会在此处?
齐予执目光又快速扫视了院内,只有她一个人,直直站在院子当中,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架势。
那人呢?
齐予执正要开口,霍夫子忽然从他身旁挤了出来:“哎哟,江姑娘,这位大人是奉命前来我梦竹山庄办案的,你快别掺和了,先到老夫身边来吧。”
越知初惊奇地看见,霍夫子那双浑浊的眼里竟然闪着焦急的光,似乎真的很想快点把她从这是非之地解救出去一般。
齐予执只好先住了口,想看看这女子作何回应。
谁知,越知初还是那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齐大人,怎么不回我的话?是堂堂朝廷官员,便不把我们平头百姓放在眼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