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一句话,胆大妄为至极。
奴婢们都不敢抬头乱看,大气更是不敢出,生怕被波及。
可心里也在暗暗嘲讽,不过是一个舞姬,被太子殿下带进了宫,就真当自己是飞上指头的凤凰?
张娴玉握着香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的爱慕之心自然未想遮掩,可如今当众被人如此挑衅,也难免羞赧难当,更何况对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怎的也将她无辜牵扯进来?
张娴玉惶恐无措,只得抬眸望向魏溪龄身后的人,她握着手中的香囊,一脸无辜,盼着边无垠能做主。
四周落针可闻,死一般的寂静。
身后那道目光像是要将她盯出个洞来,可魏溪龄还是固执得挺直脊背。
但此刻的僵持,让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确实有些莽撞。
话脱口而出之时,心中自然爽快,可此刻细想,她也不知为何能如此狂妄,竟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她就是不喜张娴玉接近他,无端地就觉得心上一阵憋闷。
魏溪龄袖子下的手不自觉越握越紧,却不想突然感受到一股温热,一只手掌将她紧握的拳头完全包裹住。
她僵了一瞬,听得那熟悉的嗓音响起,“越发放肆了。”
语调透着一股无奈,毫无威慑力。
魏溪龄忽然就不敢看他,由着他将她轻轻带至他的身旁,听得他又继续道:“平日里,让你抄了那么多遍《女戒》,你倒是一句也没写进心里去。”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似有一丝疲惫的无力感。
魏溪龄垂着眸子,默默听着他胡诌,不发一语。
可旁人却是一脸惊骇。
魏溪龄一句大逆不道的狂妄之言,竟然就被边无垠一句话轻飘飘带过,显然是不予追究的意思。
张娴玉亦是震惊,未料到边无垠只是无关痛痒地说了一句放肆,甚至都并不怪罪魏溪龄无礼之处。
她努力整理表情,才再次含笑看向边无垠,“今日花朝节,殿下难得游园,想来是陪落雪姑娘赏花的,臣女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行了礼,张娴玉转身离去,她心上恍恍惚惚,早在转身之际,脸上强撑的笑意就已支零破碎,可脊背依然挺拔。
所以在魏溪龄看来,张娴玉就如来时一般从容,进度有度,大方得体,倒是显得她无理取闹了,心中堵着一股气不上不下,越发让她憋闷。
“逞一时之快,可有想过后果?”
边无垠捏着魏溪龄的脸,令她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他,他探着她的神色,却只瞧见她闷闷不乐的脸,“就这么有把握孤会护着你?”
魏溪龄挣脱开他的手,冷冷道:“没把握,但我输得起。”
输得起,就是无所谓输赢。
他虽不喜她行事莽撞,可以为终得她信任,心中还是隐隐欢喜,可却听得这话,那丝欢喜瞬间荡然无存,“你这没良心的。”
往日里到底只是传言,而今日之举,却是实实在在证实了他对她的纵容。
只怕会引来旁人对她的多加关注,到底不是好事。
边无垠心上顾虑颇多,却没想魏溪龄丝毫未意识到后果,凶巴巴地反驳道:“我又没赢!我只是逞口舌之快,你还是可以娶她,那她便还是最后赢家。”
说罢,魏溪龄扭头就要往里走,未想又被边无垠拉住了手,听得他笑道:“吃醋了?”
“我才没有!”魏溪龄回头,咬牙切齿道,“我就是不喜欢她!”
“只因她是张疏怀的女儿?”
边无垠直白追问,却让魏溪龄愣了愣。
她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杀了她爹娘的是张疏怀,当时的张娴玉与她一般,不过是个孩童,又懂得什么。
理智虽知晓,可心里那股憋闷却消解不了,她不愿继续深究,冷眼反问,“不行吗?”
边无垠打量了魏溪龄半响。
从始至终,魏溪龄都是一心要杀张疏怀,如今不喜张疏怀的女儿,也并不意外,只是他有私心,想探知她的不喜中是否还有几分是因为他。
可边无垠寻不出蛛丝马迹,最后只得道:“随你。”
“不过,”边无垠将魏溪龄拉着身前,低声提醒道,“情绪会干扰你的理智。”
他喜欢她真实不做作,毫无伪装,可今后在宫中难免要遇见形形色色的人,这般喜怒形于色的做派恐会被人利用。
他抚平她倔强的眉头,轻言细语,“今日孤能护着你,可若有朝一日,孤不在场呢?”
“他们又不能拿我怎样。”
魏溪龄不以为意,边无垠无奈失笑,“是想握着你的剑一走了之?”
她不答,便是默认。他蹙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恨恨道:“还真是要把孤当物件扔下了。”
她拍下他的手,他却反而握住她的,拇指在她的手背摩挲了几下,惹得她生了羞意,她想抽回,又被他紧紧握住。
“若是你的剑无往不利,你如今怎会留在孤身边?”
边无垠垂眸看着她,低声继续道,“若是孤的强权无往不利,为何还是没能让你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