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无垠一直盯着魏溪龄,就待她的手抽出剑或匕首来,可一直到两方擦身而过,都未见她有丝毫动作,只是那张紧绷的脸终究是暴露了她的隐忍克制。
直到张疏怀走出了苑门,她才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眼里的不甘和杀意浓重,似一把锋利又强势的利剑,眸光所到之处皆被捅得面目全非。
边无垠微微愣怔,他看着站着阳光下的魏溪龄,却觉得她似深处冰天雪地之中。
“殿下?”
边无垠回过头来,就见单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事?”
“那是童迟的太监服……”
边无垠再回眸一瞧,已不见魏溪龄身影。
果不其然,一掀马车,边无垠便看见了安然躲在里头的魏溪龄,还有小几上那把熟悉的匕首。
边无垠不禁有些失笑。
他发话说不助她逃脱,她倒是未有多言,只是到头来又故技重施,用匕首让他乖乖就范,似笃定了他就会妥协似的,那把匕首甚至都未出鞘,只是静静躺在小几上。
边无垠眼里的无奈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最终消散得了无痕迹。
魏溪龄并非如边无垠所想的那般淡定,直至队伍如常启程,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回京的路她自然不是第一次走,她回忆着整条官路周围的特点,不时偷偷撩开车帘查看,等候着逃跑的时机。
马车中的小几上,还放置着茶水和点心,本是童迟为边无垠准备的。
但边无垠只是偶尔抿上一口茶,那盘红豆糕一点没动。
魏溪龄神经紧绷时容易饥饿,瞧着桌上的红豆糕,她便随手拿过一块,吃了起来。
红豆糕软软糯糯的,还有浓浓的红豆味。
吃罢不久,她又觉得有点口干,瞧着一旁还有一个空茶盏,便挪了过来,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
清茶入喉,魏溪龄的眸光霎时亮了起来,忍不住又抿了一口。
此前她对这茶倒是不甚感兴趣,茶香闻起来有一股清苦的味道,她琢磨着该是苦涩居多。
可现在一尝,倒是觉得清苦中又有一股淡淡的甘甜,唇齿留香,倒是让人回味无穷。
魏溪龄欢喜地再抿了一口。
眼前人兴致勃勃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此前那番模样,边无垠眼里的疑惑自然随口而出。
“孤以为你莽撞不顾自己性命,却没想到,”边无垠想调侃她竟还懂得惜命,可忆起方才她静静立于院中隐忍不甘的模样,默了默终是改口道,“你还知谋定而后动。”
魏溪龄一愣,脸上的轻松消失殆尽,缓缓放下了茶盏。
她自然知晓他话里何意。
仇人近在咫尺,她确实一刀下去就能取他性命。
可师父教她的第一课便是,她的剑不能只为一人出鞘。
师父并未阻止她报仇,但却让她铭记,她练剑并非只为报仇这一件事,她的剑该为天下苍生,该为无辜弱小,该为她自己,而不仅仅只为取一人性命就枉送自己。
她重伤未愈,方才侍卫环守,她能杀了他,却无法安然逃脱。
所以她只能隐忍不发。
她的剑不该莽撞出鞘。
这一次,她谨遵师命。
只因他的一句话,马车中的氛围好似突然阴沉的天,边无垠盯着魏溪龄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默了片刻,掩下眼中情绪,提壶给她斟茶,茶水缓缓如柱而下。
“此茶唤高山云雾,一年进贡极少,除了皇帝那留有少许,其余的便都在孤的东宫里。”
话落茶满,边无垠五指轻合,摊于她的眼前,做出一副敬请品尝的姿态。
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尽是一股矜贵气,衣袖半敛十足君子风范。
魏溪龄不由扫了一眼他的手掌,五指纤长,掌纹清晰干净。
魏溪龄自是不知此番请茶于一太子是多么少有的事,她只是心生好奇,第一次见这番好看的动作,便也随着他的引导端起了茶盏,再次抿了一口。
这般少有的茶,她是该多喝两口。
魏溪龄暗自打算着,却又听得边无垠开口道:“与孤合作之事,不如再思量一二?”
听得这话,魏溪龄咽下口中茶水,还未表态,又听得马车外一道声音低沉传来。
“殿下,有事禀报。”
顿了两息,未再听得单骁再次开口,边无垠已然知晓,因魏溪龄在此,单骁不便禀报,便只好喊停了马车。
马车停稳,边无垠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深深看了一眼魏溪龄,而后走下了马车。
“童迟被搜寻的侍卫抓住了。”单骁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继续道,“范谏祝正带着人马往这处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