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瑟瑟,江畔的水风不厌其烦地吹。
在水边浣洗衣裳的人,突然抬起脸,神情懵懂地望向江水尽头的残阳。
半江瑟瑟半江红。
写得极妙,写得极美。
她洗得累了,干脆坐在退露水面的鹅卵石上,不多时,有道人影快步朝这边过来。
眼瞧那修长清隽的身影拢近,夺走了沉甸甸的木盆,自己揽着。
“不是说了这种事交给我做?”
“也不是很沉。”
那青年模样的人拧着墨漆浓眉,言语之间很是惆怅:“你不是惯做这种事的人。”
她笑。
他看着她的笑貌,嘴角亦扬起。
两人一道上了江滩,并肩行走时,她极亲热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揽着木盆的青年不大好意思,低声婉拒:“小谢,我们还没有成亲,这样亲昵,旁的人免不得说三道四。”
女子傍着他的手臂,不咸不淡地反驳:“反正等你中了举就成亲。”
他想了想,笑着:“快了。”
这女子仰起脸,笑容明媚:“你觉得自己能中是不是?”
“正是。”
她心满意足地搂着他的手臂。
堤岸杨柳拂拂送送,恍若缥缈的水青坠在江畔一线,团团簇簇,两道相携离去的身影溶在婀娜之中,渐行渐远。
巷道两旁炊烟阵阵,余晖漫射,晾好衣裳的小谢提裙进了厨房,只见案台旁,清隽温善的青年捞起水瓜,提起磨得银亮的刀,有模有样地切菜。
小谢倚靠在黯旧的门框旁,笼灭一室的光亮。
这青年娴熟利落地劈瓜剁菜,察觉到背后的重重凝视,他回眸一笑,很是无奈:“这刀使得比笔更熟练一些。”
隔绝在灰白的余光里的人形容愈发模糊,轻轻说:“文武双全才好。”
此言不假。
这人俊美的眉目披上一层温淡的笑意,眼神愈发明亮。
小谢瞧着他过人的容色,十分满意:“卫郎,我有些后悔,我们不如早些成亲,下一场秋闱还有大半年。”
原来这人的确是卫绛。
他脸上起了一丝薄红,耳尖亦红了,含糊地说,你这样着急。
小谢连蹦带跳地扑过去,双手搂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背上,闷闷地笑道:“我喜欢你。”
手顿在刀上。
卫绛察觉到自己身上一绷,神情阴暗不明,迟疑地问:“你喜欢我什么?”
小谢抚着他的腰,言笑晏晏:“大大方方的喜欢,那么直白,你看不出来?还要怎么说?喜欢你的容貌,喜欢你的性情,也喜欢你的身子。”
卫绛脸上犹如火烧,玉似的脸颈都红透了。
但是他止不住皱眉。
她得不到回答,问道:“你不高兴?”
“没有。”
“反正都住在一起,怕什么?我贴身照顾你的时候,哪里没看过?”
她这话才更算大胆。
卫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小谢绕到他的身前,握着他持刀的手臂,含笑道:“反正表哥已将我亲手交给你,你要对我负责,要一辈子好,是不是?”
他垂眸,按住她的双肩,沉稳地应答:“这个我自然知道。”
怀里的人天真地仰脸:“那你不肯?不肯与我成亲?”
卫绛摇摇头,无奈地顾忌着另外的事情:“身无长物,拿什么养家糊口?只能在学堂领些微博之资。”
小谢依偎着他的手臂,更近一些:“家有薄田,少有资物,已够了。”
卫绛眸光清寂,拂开她俏皮的额发,感慨自己不中用,竟然窘迫至此。
他的手继而放到她的肩上,轻轻扶着。
小谢看着他眉间的愧疚与自责,听这人沉声道:“都怪我磕到了头,花光了家财。”
“流匪作乱,你怎么预料得到?”
卫绛得到她的安慰,手掌慢慢抚到她素白的脸上,眸光深深。他起了一种怪异的情愫,十分压抑,又透着黯然:“你待我真好。”
小谢反按着他的手,忆起他那日出考场意气潇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