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裴浔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很痒很麻,仿佛在她心上挠痒,酥酥麻麻的触感,令她短暂的忘却那些带给她悲痛的、困惑的、无法言喻的经历,只是沉默的待在他怀中。
其实裴浔并未完全搂住她,只是虚抚着她的臂膀,分明再亲密的事也做过,可他今日却正经的像个君子。
——君子。
初次见他,他就是个君子样,白衣、温润,不多看她两眼,克制有力的立在她的安全范围之外。
赵槿垂眼看了看他揽着自己的那只手,竟有一种将她环在怀中的错觉。
“昨日便说过,殿下不可再随意泄露情绪,何况院中人数众多,人多眼杂,殿下难道就不怕吗?”
赵槿没有多想,脱口便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空气中静了几息,她后知后觉自己都说了什么,却不打算收回,只是垂着头不语,听到一声清透的、干净的嗓音响起,“即便是我,殿下也不可暴露。”
赵槿没说话,却是在想,我在你面前流露出的难以克制的情绪还少吗?
她不欲多说,也不想同他争辩,那话实在肉麻,她也说不出口,显得她有多喜欢他似的。
……喜欢。
一旦这个念头冒出,就如同在心中埋下这颗种子,任由它接受甘霖雨露,肆意生长,无法扼制的情意也在一点点的流露。
真是因为喜欢吗?
赵槿无意识的抓住裴浔的手指,心中纷乱难平,回想二人相识以来,她一次比一次信任,越来越依赖,这种感觉是自然而然产生,并非受她控制,而她也在无形中任由自己的身心脱离,逐渐偏向于他。
放在往日,她从不认为自己还能拥有信任他人的能力,经历过背叛与抛弃,她竟能无条件相信,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大抵也就裴浔有这个本事了。
他的时而温柔,时而体贴,时而关怀,时而亲昵,都让她沉溺其中,一开始还留有底牌,到后来竟什么也不剩。
但赵槿多骄傲一个人,怎会甘心承认。
她轻轻‘嗯’了声,又道:“院子里都是本宫的人,无人敢乱说什么。”
“殿下。”他的语气重了点,“任何人都可能反咬你一口,永远不要对他人抱有期待,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欺骗。”
这话说的像在教她做事,赵槿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低声问:“那你呢?”
“什么?”
赵槿回眸,浅色瞳仁中清晰的映照出他的脸,将他所有的神色尽收于眼底,不动声色问:“你会,背叛本宫吗?”
女子的声音平静,连眼神都是淡漠的,如她所料想的那般不露分毫情意,她微仰着脸等待着裴浔的回答。
刹那间,万籁俱寂。
他们的世界里唯有彼此,干干净净的眼眸中流淌着的是不知名的情绪。
四目相对时,仿佛无人可融入其中。
裴浔想说的有很多,还是那几句提醒的话,即便他说了,谁又能保证他说的是真话,信与不信皆在自己的一念间,但赵槿不该信。
可看着女子淡然如水的眼眸,他只是轻吐两字,“不会。”
女子没动,依旧盯着他,眼波流转间,尽是怀疑与打量,寒意逐渐涌出,他知道那并不是针对他的,只是他不想见她再次将自己封闭,永永远远的把自己困住。
搂着她的手一点点收紧,眸光越发明亮,他道:“我永远不会背叛殿下。”
“殿下别信他人,若从他人口中得知,那一定是我死了。”
赵槿显然怔愣住,他的话不停在耳边回荡,飘啊飘,最后飘进心头,宛如在她心上开了道口子,只能容纳他一人通过。
笑意在眼中蔓延,情意不减反增,她欲盖弥彰的扭头,紧绷嘴角,沉声回应,“嗯,我知道了。”眼尾却在她的方寸之外,悄悄弯起。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楚,他们都能明白。
裴浔见状,也是一顿,随即低头藏起笑意,嗓音温润亲和,问道:“那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赵槿闻言,眸色瞬间冷下来,“在和亲前,宫里的那几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和亲’二字一出,裴浔蓦地收紧掌心,赵槿感到一丝痛意,垂头看了眼,便听身后人道:“不是说了别轻易说出自己的目的,殿下怎么学不会?”
话罢,他松开赵槿,起身就走,留下她一人,茫然不解,她也算了解裴浔,从他方才言语中,明显感受到一丝怒意,那这怒意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