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一口喝干了杯中茶,招呼季识青:“这位小公子,辛苦你给我倒一杯。”
季识青应了,拿起茶壶。
“老师,这是……”祁悯刚想跟老师说出那套他们不久前刚编好的说辞,就见梁有鹤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小时候我总能见到他这个小玉娃娃,有些年头未见了,没想到长大之后和悯儿一样,也是个芝兰玉树的,你们倒是相称。”
这话祁悯和季识青都听得一头雾水,一旁不明真相的张乐增和左肃倒是乐乐呵呵,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您原先……见过我?”沉默半晌,季识青和祁悯对谁一眼,犹豫着问道。
“你别看我岁数大,老头子我可耳聪目明着呢,那时候悯儿在里面上课,你就趴在墙头不住地往里瞧。”
这怎么可能。
季识青自认为自己的记忆从来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小时候虽然经历过几次绑架、投毒之类腌臜事,但救治都很及时,并没有出现过所谓失忆这种狗血剧情。因此季识青能够不做任何怀疑,百分百肯定,自己就是生活在如今时代的人。
但祁悯听了梁有鹤这话,没像季识青那般觉得荒谬。
祁悯刚刚想到两人在安全局附近吃的那碗醪糟冰汤圆。
季识青是如何得知自己不食花生?
可倘若要说季识青和自己是旧识……
祁悯记性很好,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再见着也不会认不出。
可季识青他是真真切切没有丝毫印象。
梁有鹤还嫌不够似的追忆往昔:“我记得悯儿那时候爱吃吉祥街的蜜烙糕,偏要端着不让家里侍从替你去买,只得每日下学再和左肃这混小子一起赶过去,可那家点心铺子往往到那时候就已经关门了,结果你这孩子总是提前去买好,抱着一盒蜜烙糕再跑来太学,等着悯儿出来。”
祁悯嗜甜,也的的确确欢喜过那家铺子的蜜烙糕一段时间,因为担心别人发现自己的这个偏爱,他拐着左肃一起去买也是切有发生的事情——毕竟左小公子做什么都不奇怪,被熟人发现了的话,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买蜜烙糕的事情赖到左肃头上。
可是因为下学时间晚了些,距离远了些,铺子生意好了些,关门早了些。祁悯顺利买到蜜烙糕的次数屈指可数。久而久之虽然有些可惜,但他逐渐也不是很执着于那块甜腻的糕点了。
一旁听着的左肃关注点偏移,气得嘴撅起老高:“先生您可真是偏心,叫悯悯就是悯儿,叫我就是混小子。”
梁有鹤权当做没听到。
“阿肃,你也记得此事?”祁悯转向左肃,急于确认。
左肃挠了挠头,“刚才确实是有些忘记了,但先生一说,我便想起来了。”
左肃重新打量起了季识青:“没想到小哥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故作老成的发言惹来张乐增对着他头锤的一记爆栗。
“我也有些印象。”张乐增说道:“没想到竟是故识。”
季识青和祁悯懵得如出一辙,祁悯按着张乐增让他坐下来,刚想开口细问,便只觉一阵眩晕。
眼前只有一片让人目眩神迷的斑斓,像是连呼吸都被迫停滞住,周遭一切都飘飘然起来。可竭力稳住心神,定睛一看,自己又是实实在在踩在地面上的,可偏生感觉身体像是浮在空中。
硬要说起来,应该是和搭乘那所谓“直升机”的感觉相近,都是有一种失重感,像是上一秒还在空中浮着,下一秒便不知道随风飘到哪里去,再过一阵似乎又要被按在土地上。
“祁悯!”
模模糊糊间,祁悯似乎听到季识青唤自己的声音,手臂也被他用力拉住。季识青用的力气很大,握得他有些疼。这一点疼痛又像是强行把他从这里脱离一样——祁悯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古朴典雅的房间,床头摆着一盏透着黄光的床头灯。
这个违和的装饰让祁悯愣了一瞬,祁悯伸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阵阵刺痛不出意外地涌了上来。
祁悯踩着地上摆着的棉质拖鞋下了床,拖鞋毕竟不大跟脚,刚一走路还踉跄了一下。
他看到平头文几上摆着一个物件——季识青同他讲起过,这个叫笔记本电脑,是办公所需的东西。
祁悯难得有些糊涂,明明刚才,就在刚刚他还和老师与朋友见了面,现在他的手心里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张乐增肩头的温度。
张乐增,张乐增。
刹时间,祁悯想到了许多人,梁有鹤,梁玉林,左肃,宋谷雨……最终一切定格在朝他笑着的季识青身上。
不只是思绪,连视线也一并汇在了季识青那张完全可以被称作俊美无铸的脸上。
“……你醒了。”
季识青其实比祁悯醒的早了些,稍微理清一些状况后甚至还给自己亲哥打过电话确认——
“我小时候有没有失忆过?”
“少看小说。”亲哥不愧是亲哥。
季识青:“不是,你有没有感受到我从小到大突然有一段时间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