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多日,俞沅之不曾梦到前世,但在危急关头,还是会被上辈子记忆裹挟至崩溃。
霍琅将手臂简单包扎,伤口不浅,并从腰间拿出一把墨色匕首放在桌上,要留就留他的,随后往前堂继续理事。
离开前,仅留下两字。
“等我。”
他要带她回将军府。
俞沅之抱紧行装,坐在木椅上发呆。
“二姑娘!”
熟悉的嗓音传至耳畔,她怔怔抬眸,瞧见如意正跳过门槛,而后方随着的人……
俞沅之放下怀中物,起身。
“二姑娘,你的伤好了没?”如意跑到她旁边绕了一圈,细细打量。
罗羡仙不作声,缓步行至她的对面。
如意扭头:“大姑娘,您不是担心二姑娘的鞭伤嘛,怎么不说话啊?”
罗羡仙担心自己?
“咦,怎么有刀在这里?”如意凑近。
俞沅之忙将霍琅的匕首拿过藏进袖口,轻咳一声,道:“我的伤好多了。”
如意还想说些什么,被罗羡仙呵住,吩咐她回房拿件披风来,夜里太凉。
“二姑娘,其实大姑娘是给你做了新披风,上个月就缝制好了,在王婆子那里浣洗晾干,我现在就去拿!”如意悄悄说。
小丫鬟脚步轻快跑出门,屋内转眼仅剩两人,罗羡仙从容落座,示意俞沅之一并坐下。
“你如今住在何处?”罗羡仙开门见山。
俞沅之欲言又止,是否要坦白告知,她稍显犹豫。
罗羡仙又道:“罢了,不必说我也能猜到,那晚霍琅救你出门,罗府已流言四起,只不过碍于他权势滔天,祖父又出了这档子祸事,唯有在背地议论。”
俞沅之:“……你要说什么。”
罗羡仙低头,抚摸手腕那对青色玉镯:“襄京城人尽皆知,福郡王府与霍家联姻,霍琅要迎娶宝成县主。”
女子抬眸,望向俞沅之:“宫中也传来消息,七皇子跪求太后取消了赐婚,你大抵还不知道吧。”
没想到少年言出必行,竟这样快。
罗羡仙:“太后允了,懿旨再过两日就会传至罗府,也就是说,你不再是七皇子妃,六皇子婚事因七皇子之故,早先被太后驳回,霍琅那厮转眼又要成亲,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如何自处?”
俞沅之沉默。
罗羡仙:“去做霍琅的妾?”
她心口瞬间揪紧,蹙眉道:“我不会。”
罗羡仙轻笑一声:“你不会,难保他不会,但霍琅若真不给你名分,你在将军府小居这段时日,就会变成贵族口中的风流韵事,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若给你名分,宝成县主也不见得,会善待夫君尚未成婚时,就与之苟合的妾室,得罪了当家主母,你今后怎么过日子。还有,七皇子跪求太后取消赐婚,无人知晓缘故为何,极大可能会将错扣在你的身上,编排你不守妇道与霍琅偷情,被七皇子发觉怒而退婚。人长着一张嘴,怎么说怎么有,无人在意真相与否。”
俞沅之下意识攥紧拳头,指尖发红,刺痛掌心。
“我与霍将军,毫无瓜葛。”
她垂下眼帘,一字一顿,胸腔隐隐作痛。
“这话,你自己信吗?”
俞沅之猛地抬头,屏气不语。
罗羡仙:“情不知所起,故而一往情深,或许你现在还没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所以糊涂着。”
她莫名烦躁:“我只为我阿娘,从未有过其他打算。”
罗羡仙叹了口气:“你明白就再好不过,我会尽量想法子,给你和你娘争取到应得的东西,到时候你们母女也可以在襄京安家,好好过下半辈子。”
俞沅之诧异:“你为何帮我?”
她与罗羡仙仅有过几次交集,不算熟识,经验告知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罗羡仙并不理会,自顾自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爱要不要,不管。”
说完女子起身朝门口走去,但在推开门时再次转身:“回来吧,小姑大受刺激,人已病倒,不见得会找你的麻烦。”
罗国公丧礼方毕,罗女君骤然卧病。
罗羡仙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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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已过,霍琅前往西院接人,俞沅之孤零零站在树下,神色疲惫,反复回想罗羡仙所言。
“在看什么?”
男子缓步临近,右臂僵硬背到身后。
她低下头,平静道:“霍将军,方才伤了您,并非我本意,对不起。”
霍琅:“我没怪你。”
俞沅之摇了摇头:“我会怪我自己。”
霍琅刚要开口,她便出言打断:“我说过,您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您若觉得不放心,可随时了结我,绝无二话。但霍将军是英雄,还望您不要牵扯无辜。”
她想保下阿娘的命。
霍琅皱眉,隐约察觉不妥。
俞沅之:“叨扰已久,心存愧疚,今晚,我不会回将军府。”
她想划清界限。
“明晚?”
俞沅之转身向屋内走,捂住耳朵:“今后,都不再回了。”
她的步伐加快,顾不得男子是何反应,迅速跑进屋内关紧房门,人倚靠在门边,盯着墙角芦荟急促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