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这副模样不知道俘获了多少闺阁少女的芳心。
可对于如今的程萋萋而言,这样虚伪的表演只会令她更加反感。
她并未多看蒋誉一眼,而是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语调中带着淡淡的疏离道:“多谢蒋公子关心,我一切安好。”
蒋誉见状,只得尴尬收回了欲为她整理鬓发的手,讪讪笑道:“无事便好,我们寻遍了整个湖边,都没找到你的踪迹,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着实担心坏了。”
程萋萋闻言,微笑着反讥道:“蒋公子这就多虑了,大相国寺乃是皇家寺院,不仅出入皆有登记,寺内各处也都有僧人巡回守卫,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会轻易出事?”
此言一出,说的蒋誉顿时哑口无言,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他从未曾料到,昔日那个对他百依百顺,满目崇拜的程萋萋,如今竟会这般夹枪带棒地同他讲话。
这还是他认识的程萋萋吗?
正当蒋誉愣怔之际,程敏敏悄然介入二人之间,佯装关切地执起程萋萋的手,柔声细语道:“萋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救上岸的?”
面对程敏敏这看似关心,实则却意有所指的问题,程萋萋略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轻描淡写道:“没有人救我啊,我是自己爬上来的。”
事关她与裴书谨之间的清白,她自然得守口如瓶。
“什么?”程敏敏面露讶异,“可你一向不谙水性,如何能够自己上岸?”
程萋萋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一问,心神丝毫不乱,“我在水中挣扎时,意外摸到了一根藤蔓,就这样顺着它爬上来了。”
前世,程萋萋为了不让众人知道她是被一名陌生男子救上岸的,便急中生智,编出了这个理由。
因为那湖中确有藤蔓存在,众人也就未再深究。
所以这一世,她便也如法炮制,用同样的理由来堵住程敏敏的嘴。
解释完后,程萋萋又故作撒娇状,撅嘴轻嗔道:“结果我好不容易爬上岸,却怎么也等不到阿姐的身影,只好先回马车里换了衣服,这才返回寺中来寻你。”
“原,原来是这样……”
虽然明知道她在说谎,但程敏敏却没有办法拆穿她,只能顺水推舟,装出一副感谢上苍的模样,声音哽咽道:“真是谢天谢地,幸好你平安无事,不然我这个做姐姐的,心中如何能过得去……呜呜呜……”
说到最后,她忽然开始掩面啜泣,哭得梨花带雨,仿佛真的在为妹妹的转危为安而喜极而泣一般。
只有程萋萋知道,她这泪水背后,更多的是奸计未遂的无奈和不甘。
她不愿再看到程敏敏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本想就此拂袖而去,但碍于外人在场,不好显露家丑,只得强忍不适,佯装关心道:“好了阿姐,我这不是没事嘛,快别哭了,再哭妆都要花了,多不好看。”
一听到“妆要花了”这几个字,向来注重形象管理的程敏敏便立即止住了眼泪,慌忙侧过脸去,生怕在蒋誉面前失了仪态。
至此,程萋萋落水之事总算告一段落。
——
正当三人准备向慧尚弟子辞别时,那位高踞于莲花宝座之上的慧尚大师突然停止了诵经。
他缓缓睁眼,目光扫视一圈后,最终落在了程萋萋的身上。
“这位小施主,请留步。”
他的声音空灵悠远,仿佛来自天外,音量虽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此言既出,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向那宝座之上的慧尚大师。
感受到那一抹温和而深邃的注视,程萋萋的脸上掠过一丝茫然之色。
她抬手指向自己,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大师,您是在唤我吗?”
慧尚大师轻轻颔首,示意她上前,同时吩咐身旁的弟子将程敏敏与蒋誉引至偏殿品茗。
言外之意,是想与程萋萋单独说话。
“两位施主,请吧。”
慧尚弟子谨遵师命,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欲引二人离开。
见此情景,程敏敏眸光一转,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大师唤我妹妹,所为何事?”
蒋誉是外人也就算了,为什么她也要被请出去?
她和程萋萋可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姐妹,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
然而,慧尚弟子却并未回应,只继续保持着请的动作,仿佛是在无声地提醒她——不该问的不要问。
蒋誉见状,适时地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低声劝解道:“大师行事自有其道理,我们还是先去偏殿等着吧。”
说罢,他轻轻扯了扯程敏敏的衣袖,连拉带拽地将她带出了讲殿。
伴随着一道门扉轻合的声音,讲殿内便只剩下了慧尚大师和程萋萋二人。
程萋萋正欲启唇询问缘由,慧尚大师却已先她一步开口,语带玄机道:
“这位小施主,你并非此间中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