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少女肌肤特有的细腻触感,裴书谨神色微愣,耳根悄然爬上了一抹绯红。
他无端回想起之前,自己刚考入思齐书院的那段日子。
出身贫寒的他,在那里仿佛一个异类,日日都能感受到世家子弟们毫不掩饰的嫌恶与排斥。
可眼前这个女孩,竟如此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
虽然只是应急之举,不能代表什么,但这看似无意识的举动,却无疑传递了一个信息:
她,并不因他身份低微而嫌恶于他。
意识到这一点,裴书谨心头忽地一暖,身上的寒意似乎也随之消散了几分。
只不过,程萋萋并未察觉到裴书谨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波澜,只顾紧握着他的手,疾步逃离湖畔。
她凭借记忆在错综复杂的园间小径中埋头穿梭了一阵,最终成功带着裴书谨躲入了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之中。
几乎就在同时,程敏敏已经带着一行人抵达了湖边。
然而,她环顾四周,只见空旷的湖岸和平静的湖面,哪里还有程萋萋的影子?
程敏敏顿时傻了眼,语气愕然道:“奇怪,人呢?”
她分明看见那个书生下水去救她了,这个时候,两人应该都已经上岸了才是。
难道自己来晚了,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
程敏敏秀眉微皱,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她原打算借此机会毁掉程萋萋的名节,让她迫于世俗压力下嫁给那个书生,从此断了对蒋誉的念想。
为此,她还特地将蒋誉也叫来了岸边,美其名曰救人,实则就是为了让他亲眼见证这一切,好对程萋萋彻底死心。
可没想到,竟然来迟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位头戴玉冠、丰神俊秀的白衣男子翩然入画,负手立于程敏敏身侧。
那人长身鹤立,姿容绝美,一双桃花眼狭长深邃,举手投足间尽显富贵风流,只单纯站在那里,便足以令世间万物失色。
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后,躲在假山后的程萋萋目光微动,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原来,这个容貌出众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程萋萋前世的夫君,同时也是导致她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程萋萋记得,正是在这一年,自己鬼迷心窍般喜欢上了这位皇商出身的京城第一美男子,蒋誉。
他不仅姿容绝美,诗书文采更是一绝,一篇《阳春赋》鸿笔丽藻,惊艳四座,很快便成为了士子间竞相传颂的佳作名篇,惹得无数名门闺秀为之倾心。
然而,在众多仰慕者中,他并没有选择那些才貌双全的官家小姐,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各方面都显得平平无奇的应国公独女,程萋萋。
程萋萋还记得,蒋誉登门提亲那日,她就躲在屏风后面,清楚地听到了蒋誉向父亲保证,说他愿意照顾自己一生一世。
那日的他,言辞恳切,态度真诚,举止谦卑,配合上那极具迷惑性的俊美容颜,很难不让人心动。
彼时情窦初开的程萋萋,自然被他这一番深情的表演冲昏了头,不顾两家门第悬殊,也不顾父兄的苦心规劝,毅然决然地决定下嫁于他。
她本以为,自己觅得了如意郎君,往后余生,皆是坦途。
殊不知,正是这桩婚事,将她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新婚之初,蒋誉对她的确算是呵护备至,宠爱有加,不仅事事以她为先,还亲自照料她的衣食起居,出则同舆,入则同席,如胶似漆,羡煞旁人。
然而好景不长,人心难测。
二人婚后没多久,应国公府就意外卷入了一桩科举舞弊案。
最终,应国公被牵连获罪,冤死狱中,长子亦被剥除功名,流放岭南。
原本风光无限的应国公府,一夕之间满门溃散。
而就在应国公去世后没多久,蒋誉便卸下了先前温柔体贴的伪装,对她动辄打骂不说,还纵容程敏敏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最过分的是,在她不幸染上重病之后,蒋誉非但不给她找大夫医治,反而还嫌她晦气,在程敏敏的怂恿下将她抛弃在了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乡下庄子里,美其名曰养病,实则是让她自生自灭。
夫妻五载,到头来竟没有半点情分。
程萋萋到死才明白,原来蒋誉对她的那些好,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的交易罢了。
国公府的荣耀和权势,才是他接近自己的唯一动机。
一旦国公府失势,自己便会如那毫无价值的草芥一般,被他无情抛弃。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程萋萋心中满是恨意。
她恨蒋誉的薄情寡义,更恨自己的盲目与软弱。
堂堂国公府嫡女,竟被他这般玩弄于股掌之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真是色令智昏,愚蠢至极!
如今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相信蒋誉的那些鬼话了。
与此同时,湖岸边。
“敏敏,怎么回事?”蒋誉看向程敏敏,温声开口道。
只见程敏敏轻咬下唇,故作柔弱之态,泫然欲泣道:“我,我也不知道,萋萋她明明就是在这里落水的,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难道她已经?呜呜呜呜……”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就越是颤抖,到最后已然是泣不成声,仿佛真的为妹妹的安危担忧到了极点。
若是不明底细的人见了,定会以为她是一位多么温柔善良的好姐姐。
只有程萋萋知道,她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前世,她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一步步蚕食自己在蒋家的地位的。
看着蒋誉与程敏敏二人举止亲密的模样,程萋萋心海翻涌,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感直冲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