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缭绕着叶络,在叶片上落下了大大小小剔透的水珠,它们不断聚集着,直到汇成一条源头居于高天之上的天河,顺着藤蔓,打得树下的芭蕉叶弓下了腰身,对着空无一物的泥地不断点头。
遭殃的芭蕉叶,牵连了正躲在叶片中的镜流。
原本试图在飔风下树时突然窜出,以这样的方式吓他一跳的小蛇,被自顶上袭来的重力打了个猝不及防。
就在抬起头想要看看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几乎是同时,盛满了雨水的叶片被狂暴的风吹得昏头巴脑,带动着整棵树剧烈地晃动。
下一秒,同样被风卷得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的小蛇,像是一根浅灰色的胶皮水管那样,笔直地被叶茎踹了出去。
失重带来的恐惧感,让这条漂亮的小蛇下意识缠紧了尾尖所能触及到的最近的物体——一条鳞片绿得发亮的长条状带鳞片的生物。
这让他向前的速度稍稍减慢了一些。
然而,作为一条身长两米的正常亚成体眼镜王蛇,即便镜流的体型逊于飔风许多,但比大部分蛇类都要沉得多的体重摆在那里,就算有了竹叶青盘在树梢间用力回扯的缓冲力。
但对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行动的镜流来说,这点缓冲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条昏头巴脑的眼镜王蛇,并没有因此停下冲向前方的滑行。
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镜流的尾尖紧紧绕住发蒙的竹叶青,将它硬生生从树梢间扯了下来,树梢间几片透亮的翠青色鳞片,彰显着这条蛇方才奋力的挣扎。
这条可怜的竹叶青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着镜流一起撞在了树上。
准确的说,是撞倒飔风身上。
在看到一条浅灰色的长条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时,盘踞在林梢间的飔风瞬间梭了下来。
“碰——”
三条蛇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作为垫底的蛇皮软垫,飔风发出了闷哼,无奈地“嘶”了两声,他早就探到了小蛇的气息。
那略带弹性的冰凉触感,让他身上的两条蛇同时一愣,不同于快要被这个气息吓死的竹叶青,清楚知晓这是飔风的镜流,情不自禁粘了上去。
压根不知道尾巴到底缠了什么东西的小蛇,委屈巴巴地钻进了男友的腹鳞下。
对于伴侣的亲近,飔风全然接纳。
这条溺爱小蛇的眼王原本打算在树上待一会儿,等镜流准备好后,再慢悠悠下来,佯装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保证给足镜流情绪价值。
但已经忘记了这条看似乖巧漂亮的蛇能惹多大祸的飔风,压根想不到,自己心爱可爱的小蛇一天之内到底能给他多少惊喜。
在看到从芭蕉叶中飞出的镜流时,他的心脏比镜流表白那天还要跳动得厉害,第一次感受到了魂飞天外的他,觉得自己整条蛇都不好了。
于是,冷静在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无法再凭借作为载体的理智压制本能的反应,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在那瞬间,他干脆利落地跳下了树,这是个极其危险但动作,但幸好的是,飔风是条不管什么技巧都点满了数值的蛇,除非面对不可抗力,否则他所想的一定能实现。
在树上如履平地的眼王,靠着厚重鳞甲的保护,在镜流被树枝刺穿前,他熟稔地接住了他心爱的小蛇。
相拥在一起的两条蛇都顾不得其他了,一条算得上惊魂未定,正在男友怀里疯狂撒娇,另一条也称得上心有余悸,仔细检查着被雨林制裁的镜流有没有外伤。
在独属于情侣间温馨无比的气场压制下,连云层间落下的雨都要为了两条蛇的感情让步。
但却总有蛇不长眼色——一声声的嘶鸣间,镜流尾间的竹叶青向两条天敌发出了挑战。
镜流只觉得这声音离自己近极了,食蛇的天性让他下意识转过了身体,但扭头的动作却被飔风止住了。
他不知道这条竹叶青,会不会被小蛇的转身而吓得突然暴起,他的镜流压根不知晓尾间的异样,何必让他再受惊吓?
捋清了思路的飔风温柔地蹭了蹭镜流的脑袋,安抚着疑惑的伴侣,那冷厉的目光始终盘旋在镜流尾尖的竹叶青上。
在这条蛇伺机准备狠狠给镜流来上一口之前,飔风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到的极速,用锋利的毒牙率先穿透了它的心脏,毒液不断渗入它的血液。
这条不到一米的竹叶青怎么可能是面前蟒蛇一样的飔风对手,同样咬住飔风脖颈处的它,那纤弱的獠牙却连面前这条蛇的鳞甲都破不开。
飔风甚至用不上死亡翻滚,在不绝的风鸣声中,它的嘶鸣越来越虚弱,很快,这条蛇再没了气息。
那双无法合拢的竖瞳看向了飔风,像是在谴责这对没有同族爱的情侣。
胜利的飔风吐了吐信子,活动着吻部的肌肉,努力把竹叶青从牙尖甩到了地上。
随后,这条在确认关系后就一直致力于在小蛇面前开屏的眼王,邀功似地把这条蛇的尸体叼到了镜流面前。
镜流被吓了一跳,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毕竟飔风再如何厉害,他也不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干掉一条从没出现过的猎物。
排除男友想要给自己一个惊喜的选项后,镜流得出了最不愿相信的结论。
可怜的小蛇吃惊极了,上下颌颤动着,抖着声音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疑问: